车轮碾过青崖山脚下的碎石路,发出吱呀的声响,颠得人胃里直犯恶心。
苏清漪换了个坐姿,想把被一堆瓶罐压麻的左腿抽出来。马车厢里有股怪味,是陈旧的木头、尘土和甘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对面缩着一个单薄的少女。
少女脸上蒙着块粗糙的蓝布面巾,只露出一双惊惶不安的眼睛。苏清漪的目光下移,落在少女紧紧攥着衣角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还有几道没好的划痕。
这就是苏清澜,原着里那个只活在台词里的真千金,百草堂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苏清漪伸手去拿矮几上的水囊,车身猛地一晃,水囊滚到了少女脚边。
少女瑟缩了一下,整个人恨不得贴进车壁里去。
“喝点水。”苏清漪捡起水囊递过去。
少女没接,只是死死盯着她,喉咙里发出一丝浑浊的气音。她哑了三年,声带损伤严重。
苏清漪收回手,自己拔开塞子灌了一口。
昨晚她在系统空间里折腾了半宿,才把几株普通的鬼面菇通过分子重组,伪造成了传说中早已绝迹的双生芝。
那东西现在就躺在苏清漪身侧的紫檀木盒子里,外表看着流光溢彩,其实就是一坨没有任何药效的真菌。但这坨东西,足够引出藏在柳氏背后的人了。
当初写这段剧情时只图一时爽快,根本没想过失语症治起来这么麻烦。
苏清漪揉了揉眉心,视线扫过少女的右肩,那里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是原身记忆里确认身份的证据。
车帘被人从外面挑开,灌进一股冷风。
一张轮廓深邃的脸露了出来,神情冷漠。夜玄凌骑在马上,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大半光线,手里还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截马鞭。
“还有十里进京。”男人的声音冰冷,听不出喜怒,“苏大小姐这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最好能唱圆了。”
苏清漪拧紧水囊盖子,抬头看他:“王爷若是担心那双生芝的药效,大可现在就抢回去尝尝。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药引子一旦离了我的特定保存手法,半个时辰内就会化成一滩黑水。”
夜玄凌眯了眯眼。
他当然查过古籍,上面没有这种说法。但眼前这个女人身上透着一股邪性,她那开膛破肚还能救活人的本事,确实超出了他对大夫的认知。
“本王只看结果。”夜玄凌放下车帘,声音隔着厚厚的布料传进来,显得有些闷,“若那东西引不出本王要的人,你也别想全须全尾的回苏家。”
苏清漪撇了撇嘴,靠回硬邦邦的车壁上。
这摄政王也就是看着凶,真要杀她,早就在发现她私藏禁药的时候动手了。他们现在的关系,纯粹是两个聪明人在互相利用罢了。
她侧头看向身旁的紫檀木盒,手指在锁扣上轻轻敲击了两下。为了做旧这盒子,她特意用系统调配的酸液腐蚀了边角,让它看起来就像刚出土的陪葬品。
马车速度慢了下来。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刻意压低的咳嗽。
“掌柜的。”
是之前那个伪装成脚夫的京兆府捕头。这人是个老油条,也是苏清漪这几天花重金收买的自己人。
苏清漪掀开车帘一角。
那捕头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短褐,脸上抹的灰扑扑的,手里提着个破布包袱,正冲着马车点头哈腰。
“前面官道被堵了?”苏清漪问。
“回掌柜的话,”捕头凑近了些,声音压的极低,“前面设了卡,说是查逃犯,其实是柳家那个做管事的远房表舅带人在盘查。这阵仗,恐怕是在等您那把钥匙呢。”
他口中的钥匙,自然是苏清澜。
柳氏果然沉不住气。这还在京城外围,就已经急着要截人了。
苏清漪目光转向缩在角落里的苏清澜,少女虽然害怕,但眼神却一直偷偷往外瞟,对回家这件事既渴望又恐惧。
“谢统领。”苏清漪忽然开口。
一直沉默跟在车后的黑衣人驱马靠前。这是夜玄凌放在她身边的监视者,也是目前最好用的保镖。
谢影面无表情:“何事?”
“把那盒子给他。”苏清漪指了指那个伪装成脚夫的捕头,“让他抱着盒子,坐到车顶上去。”
谢影皱眉:“招摇过市?”
“不招摇,他们怎么会动手?”苏清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神却冰冷锐利,“告诉他,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这是百草堂苏大小姐拼了半条命,从青崖山绝壁上采回来的续命仙草。谁敢碰,就是跟摄政王府过不去。”
谢影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评估她的疯狂程度,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盒子。
那捕头接过紫檀盒时手都在抖,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
苏清漪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光线。车厢内重新陷入昏暗。
她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帕子,递给对面的苏清澜:“擦擦脸。一会儿进城,哪怕是一句话不说,你也得把苏家嫡女的架子端起来。那些想要你命的人就在前面,哭给谁看?”
少女怔怔的看着那块帕子,良久,才颤抖的伸出手接了过去。
苏清漪闭上眼,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接下来的流程。
系统面板在视野角落微微闪烁,上面显示着青霉素提纯的进度条——98%。
快了。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