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被皑皑白雪覆盖,像一条蜿蜒伸展的银带,嵌在苍茫的天地间。一支浩浩荡荡的商队正沿着这条路疾驰,百余辆枣红色货车首尾相接,在白雪中拉出一道醒目的暖色弧线,清一色的银色马匹神骏非凡,四蹄翻飞间溅起雪雾,速度快得犹如离弦之箭,半分没有停留,径直朝着南方的县城驶去。
领队的头车上,一面杏黄色旗帜高高飘扬,旗面上一个遒劲有力的“周”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恰似这冰天雪地里燃起的一簇火焰,风风火火,带着车厢里的文二丫和刘峰,冲破冬日的凛冽,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
车厢内陈设简洁却干净,厚厚的锦垫铺在座位上,隔绝了外界的寒气。刘峰扒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银装素裹的树木与田野,眼中满是新奇,忍不住开口问道:“二丫姐,你说这周家商队看着这么有钱,家底定然丰厚,为啥不干脆搞几艘飞舟?到时候嗖的一下就能抵达县城,那多爽快啊,也不用在这马车上颠簸了!”
文二丫正低头整理着袖中的符箓,闻言抬眸一笑,解释道:“我以前听宗门里的张师兄说过,就算是咱们整个神剑宗,当年飞梭也不超过十艘。飞梭的制造工艺复杂到令人发指,每一个零件都要精心打磨,每一道符文都要精准镌刻,更别说所需的材料皆是世间罕见的天材地宝,动辄要深入险地才能寻得。而且飞舟航行起来,消耗的灵石更是天文数字,尤其是那些体型庞大、内部奢华的飞舟,耗费之巨,寻常势力根本承受不起。这般稀缺的东西,本就产量极低,早就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周家商队就算再有钱,也未必能求购到。”
“原来是这么金贵的东西啊!”刘峰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随即眼神中泛起一丝失落,又夹杂着几分回味,轻声道,“以前我哥还答应我,等他修为大成,晋入金丹真人之境,就一定送我一艘飞舟,这样我往返家里和宗门,就能方便多了。”话音落下,他望着窗外掠过的雪景,不由得有些出神,仿佛已经看到了兄长驾着飞舟来接自己的模样。
此时,车队已经在风雪中疾驰了上百里地。驾车的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名叫张鼎,身材高大魁梧,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经验老道的赶车人。这是文二丫特意从周家商队里花重金租赁来的,听说他与商队的管事是同族宗亲,管事看在亲缘的份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了这事,还特意嘱咐张鼎沿途多加照拂。
张鼎一手握着缰绳,一手轻轻挥着马鞭,目光落在拉车的马匹上,脸上满是惊艳之色,忍不住开口对车厢里的文二丫说道:“小姐,说句实话,您这两匹马刚牵来的时候,看着可比我们周家商队的银鳞驹瘦弱不少,我当时还心里犯嘀咕,想着这一路怕是要落后大部队十几里地。可没想到,它们跑起来的速度竟然一点不比银鳞驹差,甚至隐隐还有超出之势!您瞧,咱们这一路步步不落,都把后边的杨老爷一家远远甩出去好几里地了!”
文二丫闻言,掀开车帘一角往后望去。此次与周家商队同行的,还有另外五户人家的马车,此刻那些车辆早已被远远抛在身后,若不是这条官道足够笔直开阔,怕是早就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小黑点,淹没在漫天风雪之中了。
她收回目光,对着张鼎笑着说道:“张叔说笑了,主要还是您车驾得好,稳当又快捷。这两匹马也是我这两天刚从旺剑阵那边买来的,没想到倒是个有脚力的。”嘴上这般说着,文二丫心里却自有计较:能不好吗?这两匹马买回来之后,她可是下了血本,每日都以灵草为食,还兑了琼浆让它们饮用,精心将养着,就是生怕自己的马车跟不上商队的步伐,误了行程。可如今看到后边五户人家的马车被甩得越来越远,她心里又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要不然这几天先让马匹放慢些速度?免得太过扎眼,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刚想到这里,突然听到张鼎一声急促的“吁——”,紧接着手中的缰绳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整个马车瞬间骤停。车厢里的文二丫和刘峰毫无防备,身体猛地朝前扑去,眼看就要撞在车厢壁上,甚至有飞出马车棚的风险。好在两人如今都已有了些修为在身,危急关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施展出了定身术,将彼此的身形定在当场,这才避免了一场狼狈。
若是让全修真界的人知道,定身术还有这般应急自保的用法,怕是要惊掉一地眼球。而更让人意外的是,两人被定住后,竟是各自对着对方轻轻吹了一口气,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定身术便瞬间解除——这也是两人在日常修炼中无意间摸索出的小窍门,倒是派上了用场。
不过此时,两人根本顾不上感慨定身术的妙用,因为眼前出现的景象,已经让他们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一时之间竟忘了言语。只见官道旁的丛林中,一头通体雪白的巨牛正撒欢般奔跑着,那体型庞大如山岳,每一步落下,都能感受到地面微微震颤。它肩膀上隆起的一坨肉峰,饱满得几乎要溢出来,随着奔跑的动作一晃一晃,竟奇异地透着几分莹润光泽,两只弯曲的大牛角呈苍黑色,质地坚硬,泛着冷冽的寒光,但凡被那牛角碰到的树木,无论是碗口粗的小树,还是几人合抱的大树,皆是瞬间连根拔起,随即被拦腰斩断,妥妥的像是一台横冲直撞的轧路机器,所过之处,丛林里一片狼藉。
眨眼之间,那头巨牛便冲出了丛林,径直冲入了官道中央。显然,它刚才只顾着欢快奔跑,根本没有留意到前方疾驰而来的周家商队。突如其来的车队让它猛地停住了脚步,硕大的脑袋微微一歪,露出了一丝茫然,两只拳头大小的牛眼圆溜溜的,带着几分好奇,定定地打量着官道上的马车,鼻腔中喷出两股白色的雾气,看似丝毫不在意的样子,随即脚下一动,又径直冲进了对面的丛林,身形矫健,速度快得惊人,很快便如同一道白光,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丛林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商队中才有人缓过神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是牛魔王吗?怎么长得这么吓人!”
“屁!什么牛魔王!”旁边立刻有人反驳,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那是白云玉峰牛!我以前在一些宗门的典籍上见过记载!”
“可典籍上的白云玉峰牛,也没这么巨大吧?”又有人疑惑道,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才哪到哪啊!”先前说话的人摆了摆手,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只是一只白云玉峰牛的幼崽罢了!真正成年的白云玉峰牛,体型足足有上百米高,站在远处看,那肩膀上的肉峰都莹莹如玉,好看得很!”
“体型这么大,那肉岂不是很好吃?”不知是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那可不!”立刻有人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向往,“我听说,白云玉峰牛肩膀上的那坨肉峰,可是它一身修炼精华的所在,肉质柔嫩丝滑,油脂芬芳,营养价值极高,吃法更是多种多样,红烧、煎烤、清炖、凉拌……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得得得,别吹了!”旁边的人忍不住打断他,“搞得好像你真的吃过一样!还红烧、煎烤、清炖,我看你也就只能想想了!”
“没吃过怎么了?没吃过就不能想了?”那人不服气地反驳道,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刚才紧张的气氛倒是缓解了不少。
“你们可别光顾着说笑,”这时,商队中一位年纪稍长、看似有些见识的老者开口了,语气严肃了几分,“刚才过去的那只白云玉峰牛幼崽,战斗力可是堪比金丹境界的修士!至于成年的白云玉峰牛,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就连咱们周家家主,都未必有机会亲眼见到。”
文二丫听着众人的议论,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忍不住说道:“可我看着它挺可爱的啊,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凶残啊?”
“可爱?”旁边一位修士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文二丫,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小姐,你这审美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那么一头庞然大物,怎么看也和可爱不沾边吧?”
“可是它刚才明明是很开心地跑走了呀?”文二丫依旧有些不解,在她看来,那巨牛刚才的姿态,确实像是在尽情嬉戏。
“它是开心地跑走了,”那修士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可你要是运气不好,遇上它没跑走的时候,估计它就直接把咱们都‘送走’了!这白云玉峰牛看着温驯,实则性情暴躁,一旦被激怒,破坏力可不是一般的惊人,咱们这整个商队,在它面前怕是都不够看的!”
文二丫闻言,心中不由得一阵后怕,默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张鼎也早已稳住了心神,重新握紧缰绳,对着车厢说道:“小姐,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此地不宜久留,万一再遇上什么凶兽,可就麻烦了。”
文二丫应了一声,放下车帘,车厢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刘峰脸上还带着些许惊魂未定的神色,小声道:“没想到这修真界还有这么可怕的凶兽,刚才那一下,可把我吓坏了。”
文二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怕,咱们运气好,没遇上它发怒。接下来路上多加小心便是,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话音落下,马车再次启动,汇入商队的洪流之中,继续朝着南方疾驰而去。杏黄色的“周”字大旗在寒风中依旧猎猎作响,只是经过刚才的小插曲,每个人的心中都多了几分警惕,原本轻松的氛围,也变得凝重了些许。前路漫漫,风雪未停,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