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静云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郑重,“如今朝堂风雨飘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大武朝天翻地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大武不能乱。”
穆晨阳挺直脊背,双手抱胸,郑重叩首:“儿臣领命!定不负父皇所托!”
穆静云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想起什么,语气沉了下来:“还有一件事,我要托付你。你二哥信王,现在被关在近卫司大牢里。”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复杂,“从心里讲,我不愿见你们兄弟手足相残,但他身上的嫌疑太重。我会下旨,让你和近卫司共同查案,务必查出真相,绝不能放过真凶,也不能冤枉好人。”
说完,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出宫后,去看看太子吧。或许……这是你最后一次见他了。”
穆晨阳心中一酸,再次向穆静云施礼后,转身走出安庆宫。宫门外细雨已停,空气里带着湿冷的潮气,一众太监垂手侍立,目光却不自觉地往他身上瞟。
穆晨阳正准备离开,视线突然一顿——人群中,竟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是母亲丽妃宫中的王公公。
王公公也看到了他,连忙挤开人群,悄悄向他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宫墙旁的僻静处。穆晨阳心中疑惑,却还是跟着他走了过去。刚站定,王公公就压低声音道:“殿下,丽妃娘娘急着见您,让奴才在这儿等您出来。”
穆晨阳眉头微蹙,却也知道母亲定是为了二哥的事,只好跟着王公公往丽妃的宫殿走去。
刚踏入殿门,一股压抑的愁绪就扑面而来——殿内烛火昏暗,香炉里的香燃得只剩半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泪痕味。
丽妃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发髻有些散乱,眼眶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自从信王被抓,她就寝食难安,信王妃更是天天抱着孩子来哭,搅得她心神不宁。
此刻见穆晨阳进来,丽妃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哽咽:“小五,你可算回来了!快,快救救你二哥!现在满朝上下,只有你能救他了!”
穆晨阳连忙扶住她,示意她稍安勿躁:“母妃,您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他扶着丽妃坐下,自己也在一旁落座,静静听她诉说这些日子的焦虑与担忧。
等丽妃说完,穆晨阳才皱眉道:“母妃,父皇不是下过旨吗?二哥虽被关押,但近卫司不准对他用刑,也不准虐待,您为何如此担心?”
丽妃急得叹了口气,眼泪又涌了上来:“小五,你不懂朝堂的凶险!现在大臣们都在纷纷站队,大部分都倒向了你三哥肃王!近卫司统领王浩,明面上说忠于皇室,暗地里早就跟肃王勾搭上了!”
她攥紧穆晨阳的手,指节发白,“你二哥那个人,整天就知道吟诗作赋,交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今大难临头,谁能帮他?可你三哥不一样,这些年他拉拢的都是朝中实权人物,王浩早就被他收买了!”
“纵观历朝历代,皇位之争哪一次不是腥风血雨?就算是天家,也没有半分亲情可言!”
丽妃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我怕……我怕王浩在大牢里动歪心思,到时候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儿子了!”说着,她再也控制不住,伏在穆晨阳的手臂上低声啜泣起来。
穆晨阳心中一沉,轻轻拍着丽妃的手背,语气坚定:“母妃放心,二哥与我一母同胞,我们兄弟感情一向深厚,我定会尽全力救他。只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认真,“我一个人势单力孤,想向母妃讨要一个人。”
丽妃连忙擦干眼泪,抬头看着他:“你要谁?只要母妃能办到,一定帮你!”
“信王府长史,贺季平。”穆晨阳缓缓开口,目光带着一丝笃定,“有他相助,查案之事才能更顺利。”
赵王府书房内,檀香袅袅,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类典籍。贺季平身着青色长衫,快步走入,随即一躬倒地,声音恭敬:“属下贺季平,奉信王妃之令,拜见赵王殿下。”
穆晨阳正站在窗边沉思,闻言立刻转身,快步上前,双手稳稳扶住他的胳膊:“先生快起!我与二哥是亲兄弟,您在二哥府中是什么模样,在我这里便是什么模样,不必多礼。”
说着,他扬声朝门外喊道,“来人!速去为贺先生收拾一间上等住处,再安排两个细心的仆役伺候,务必周全,不准有丝毫怠慢!”
门外仆从应了声“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穆晨阳亲手关上房门,拉着贺季平走到桌前,将他按在椅子上坐下,又亲自提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双手递到他面前。
这一连串举动让贺季平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接过茶杯,连声道:“殿下折煞属下了,这般礼遇,属下实在不敢当!”
穆晨阳笑着摆摆手,在他对面坐下:“先生不必拘谨。久闻先生大才,足智多谋,本王一直对先生颇为钦佩。如今父皇赋予我查案、掌御林军的重任,朝堂局势错综复杂,千丝万缕的头绪,我实在需要先生为我出谋划策,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贺季平放下茶杯,先谦虚了几句:“殿下过誉了,属下不过是略懂些旁门左道,谈不上什么大才。”说着,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话锋一转,“殿下从皇宫出来后,是否去了太子府看望太子殿下?”
穆晨阳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凝重:“去了。太子殿下如今全靠太医院的灵丹妙药吊着命,恐怕很难医好,大限或许就在这几日。不过我在太子府意外遇见了萧老宰相,他也是来看望太子的,我与他只说了几句话,并未深谈。”
“萧老宰相的独生女儿是太子正妃,他本就是太子一脉最坚定的支持者,出现在太子府并不奇怪。”
贺季平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朝中百官多以萧老马首是瞻,皆因他是三朝元老。可如今太子病危,大臣们自然会四分五裂,另寻新主,萧老这个宰相,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了。”
他停顿片刻,目光落在穆晨阳身上,语气郑重起来:“赵王殿下,属下还有一事想问——今日您进宫面君,陛下对您有何具体要求?可否与属下明说?”
穆晨阳没有隐瞒,将穆静云召见他的全过程,从托付御林军职责,到让他与近卫司共同查信王案,一一细说。
贺季平听完,先是起身向穆晨阳道贺:“恭喜殿下得陛下信任,掌京师防务,这可是关乎全局的重任。”
可话音刚落,他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穆晨阳见状,连忙催促:“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如今局势紧迫,还请先生为我指点迷津!”
贺季平坐回椅子上,声音压低了几分:“殿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方设法把信王殿下从近卫司大牢里救出来。那近卫司统领王浩,早就被肃王收买,信王殿下在牢里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险,说不准哪天就会遭遇不测。”
穆晨阳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叹了口气:“先生所言,我何尝不知?可二哥身上的投毒罪名还未洗脱,父皇绝不会轻易下旨放他出来,这件事实在难办。”
贺季平沉默良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忽然抬眼看向穆晨阳,眼神锐利:“赵王殿下,您如今能见到信王殿下的面吗?”
“父皇让我与近卫司共同查案,我倒是可以自由出入近卫司的大牢。”
穆晨阳据实回答。
贺季平猛地攥紧拳头,咬了咬牙,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那敢问赵王殿下,您是否真的相信,信王殿下是无辜的?他绝不可能投毒害太子殿下?”
“我当然相信!”
穆晨阳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坚定,“他是我的亲二哥,他的脾气秉性我最清楚。平时他就喜欢吟诗作对、与朋友把酒言欢,喝高兴了还会跟那些狐朋狗友跳上一段,性子最是温和不过。别说投毒杀人,他平时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我绝不相信他会害人!”
“好!”
贺季平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凑近穆晨阳,压低声音,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既然殿下相信信王无辜,又能出入大牢,那我们便可以从这里入手……”
近卫司大牢外,高墙斑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淡淡的铁锈味。穆晨阳身着玄色劲装,腰束玉带,身后跟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亲兵,亲兵手里提着的食盒格外惹眼,浓郁的酒香与菜香顺着食盒缝隙飘出,隔老远都能闻见。
刚走到牢门前,两名把手的狱卒立刻堆起谄媚的笑,点头哈腰地迎上来:“哎哟,原来是赵王殿下到了!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