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镜嗡鸣不止,那被我的鲜血浸染过的镜面,仿佛睁开了天眼。光芒流转,第一份罪证,如同烧红的判官笔,狠狠刻在震颤的石壁上。
《天佑三年,边关军粮采买细目》。
密密麻麻的数字,触目惊心的溢价。那高出行情近三成的“采买银”,像一条贪婪的毒蛇,盘踞在账册之上,无声地吞噬着边关将士的血肉和国库的银两。
“哈……哈哈哈哈!”
陆啸天的狂笑声猛地炸响,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双臂一振,宽大的袖袍鼓动,试图用惯有的嚣张掩盖那一瞬间的惊悸。
“姜凌云!你黔驴技穷了吗?弄些不知所谓的假账册,就想往本座身上泼脏水?荒谬!天下谁人不知我陆啸天清廉如水,心系苍生!”
他的笑声很大,眼神却死死盯着镜光,肌肉紧绷。
我没力气跟他做口舌之争,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维持站立和紧盯镜光上。体内的空虚感和左肩旧伤的火辣疼痛交织,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镜光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意志,亦或是被陆啸天的狡辩所激怒,光影猛地一旋,账册影像飞速翻动,最终,定格在那决定性的最后一页——
主官核验:陆啸天。
那熟悉的、带着凌厉笔锋的签名,做不得假!
而更致命的是,在签名旁边,赫然盖着一方私印——印文并非代表武林公义的盟主大印,而是一片线条狰狞、逆鳞怒张的图案:
龙鳞!
那个在金陵密信中出现,象征着与朝廷深处某位大人物隐秘勾结的代号,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与“陆啸天”三个字紧紧并列,暴露在血色的镜光之下!
陆啸天的笑声戛然而止。
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脸上那强装出来的镇定和嚣张瞬间冻结、崩裂。瞳孔在接触到“龙鳞”密印的刹那,收缩成极度恐惧和难以置信的针尖大小!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然后,他下意识地,向后踉跄了半步。
这半步,将他内心构筑的防线彻底出卖。那不是面对污蔑的愤怒,而是阴谋被彻底撕开、最肮脏底牌被公之于众的恐慌和骇然!
“不……这不可能……”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东西……早就该毁了……”
“早就该和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一起,湮灭无踪,是吗?”我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嘶哑,却像冰冷的刀子,一刀刀剐着他,“可惜,陆盟主,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有这飞云镜!你喝兵血,肥己身,这笔债,边关的风沙和饿殍都记着呢!”
镜光再次流转,毫不留情!
《江北瘟疫药方调换手令》、《疫骨草采购密录》、《“安抚剂”成分解析》……一页页,一幅幅,如同连环的惊雷,炸响在密室之中!
图像清晰无比地显示,正是这位道貌岸然的陆盟主,亲自下令,将能救命的药材换成了只能暂时压制症状、实则透支生命、制造依赖的疫骨草!是他,操控着毒草的流向,人为地制造了更大的恐慌和死亡,然后再以悲天悯人的“活菩萨”姿态出现,用掺了疫骨草粉的“神药”,收割着绝望百姓的感恩戴德和最终的生命!
“看清楚了吗?陆啸天!”我积聚起最后的气力,声音如同泣血,“看看你这身皮囊下,藏着一颗怎样恶毒的心!你用瘟疫做局,拿人命当筹码!你比那疫病本身,毒上千倍万倍!”
“给我碎!”
陆啸天彻底疯了!恐惧和暴怒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绝不能允许这些证据继续存在!
他狂吼一声,双掌猛地向前推出!这一次,目标明确——那投射着罪证的光影!磅礴的内力化作两道肉眼可见的扭曲气浪,如同两条发狂的毒龙,咆哮着冲向石壁上的光影!
掌风未至,那凌厉的压迫感已经让光影剧烈晃动,边缘开始模糊、溃散!
不能!绝不能让它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