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投射出来的,是边关军粮的账册影像!
那熟悉的笔迹,那枚陆啸天亲笔盖下的“龙鳞”密印,在飞云镜血光的映照下,如烙铁般灼目刺眼——一笔笔克扣、一次次虚报、整整三万石军粮被转卖北狄,换来的不是银钱,而是敌军铁骑南下的密信!
“假的!都是假的!”陆啸天在我身后咆哮,声音里第一次撕开了那层伪君子的面具,露出底下慌乱的野兽本质。
我嗤笑一声,肩膀因刚才擦拭镜面的动作牵动旧伤,一阵钻心剧痛直冲脑门——左肩骨怕是又裂了。
可我站得笔直,脊梁如未折之枪,背对着他,冷声回敬:“假账?陆啸天,你看着这血光里的‘龙鳞’印,再亲口说一遍‘是假的’试试?你敢吗?”
镜光流转,如天道执笔,毫不留情地翻页。
下一幕,是瘟疫案的铁证——他亲笔签发的调令,将救命的“清瘟散”换成剧毒“疫骨草”;药材商人跪地献金的密录;疫区百姓哀嚎遍野、尸横沟渠的惨状……每一帧都因镜面那层我以心头血凝成的血膜而愈发清晰,字字如钉,钉入罪者心口。
“住手!给我停下!”他彻底慌了,声音嘶哑如裂帛。
轰——!
他猛地一掌拍向旁边支撑密室的石柱,掌力狂暴,石屑纷飞。巨大的石块应声崩裂,整个密室剧烈摇晃,穹顶簌簌落下碎石,烟尘弥漫如末日降临。
他是想震塌这里,将我和飞云镜,连同这些足以让他千刀万剐的罪证,一同活埋!
一块尖锐碎石擦过我脸颊,火辣辣地疼,血线蜿蜒而下。
我豁然转身,终于正眼看向这个毁我全家、屠我师门、窃我宗脉的男人。
此刻的他,面目扭曲,双目赤红,哪还有半分武林盟主的威仪?不过是个被真相逼到绝境的疯狗!
可我笑了。笑得冰冷,笑得讽刺,笑得连自己都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陆啸天,”我声音不大,却穿透崩塌的轰鸣,字字如刀,“你砸啊!使劲砸!看看是你先拆了这云门祖地快,还是飞云镜先把你的罪孽昭示于天下快!”
我抬手指向身后——那面在烟尘与震动中依然稳定投射的血色光影。
边关将士饿殍遍野的脸、疫区孩童临终伸出的枯手、师父饮毒后倒下的背影……一幕幕轮转,如天罚降世。
“你毁得了这面镜子,毁得了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我咬牙,一字一顿,“但你毁得了天理吗?毁得了人心里那杆秤吗?!毁得了千千万万双看着你的眼睛吗?!”
“你闭嘴!”他目眦欲裂,怒吼如雷,又是一掌——这一次,掌风如刀,直劈飞云镜!
狂烈的罡风撕裂空气,发出刺耳尖啸。
我不能躲。镜在我身后,罪证在我身后,真相在我身后。
我猛地向前一步,不是退避,而是以残躯为盾,硬生生挡在镜前!
“噗——!”
掌风如铁锤砸中左肩,骨裂声清晰可闻。
剧痛如潮水淹没神志,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青石地上,绽开如红梅,凄艳而决绝。
左肩塌陷,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残衣。可我右脚死死蹬地,牙关咬碎也不退半步——飞云镜的光影,依旧完整映在身后石壁上,甚至因我喷出的血雾,更显猩红如血誓!
我抬起右手,抹去嘴角血渍,盯着他,眼底是淬了冰的恨,是燃尽生命的光。
“看到了吗,陆啸天?”我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却如金石相击,“你的罪,刻在这镜里!刻在青史里!刻在每一个因你而死的冤魂眼里!你逃不掉——天要你死,地不容你,我姜凌云,今日便是你的索命阎罗!”
密室仍在崩塌,碎石如雨。
飞云镜血光不灭,罪证昭昭。
我们之间,只剩一道镜光,一道血路,一道无法回头的绝命之局。
要么他毁天灭地,连自己一同埋葬。
要么我以命为烛,焚尽他所有虚伪与权欲。
没有第三条路。
这局,本就只容一人活着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