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寒风终于彻底封冻了易水,也仿佛将宋辽之间刚刚经历的那场激烈战事暂时凝固。赵匡胤率领的宋军主力安然南归,边境线上,只留下被收复的易、瀛等州郡上飘扬的大宋旗帜,以及双方斥候游骑在广袤缓冲地带内日复一日的谨慎窥探与零星摩擦。
辽国南京幽州城内,气氛并不因逼退宋军而显得格外欢欣。南院大王萧挞凛与北院大王耶律休哥这两位军政重臣,在详细的军报汇总和对俘虏的审问后,进行了一次深入的密谈。
“此番赵匡胤来袭,其军战力,尤其是步卒结阵与弩箭之利,确比前朝周军更为精锐。”耶律休哥抚着短须,神色凝重,“更兼其军中网罗了不少中原武林高手,这些人于侦察、破袭、刺杀、乃至阵前对决,作用不容小觑。那个名为段尘的青衣人,其实力……恐已非寻常军中悍将所能应对。”
萧挞凛微微颔首,他身材魁梧,气息沉雄,虽主要负责南京道军政,但对前线战况亦了然于胸:“赵匡胤此人,非池中之物。他能迅速平定内乱,整合中原,又敢御驾亲征,可见其志不小。此次虽退,但其根基未损,假以时日,必是我大辽心腹之患。”
“正是。”耶律休哥接口道,“我军虽逼退其师,然自身损耗亦是不轻,尤其是几次试探性进攻,折损了不少勇士。且赵匡胤用兵,进退有度,撤退之时仍能保持阵型,令我等无机可乘。可见其治军之严,麾下之能。”他顿了顿,继续分析,“如今南朝新立,其势方张,锐气正盛。而我方……陛下(指辽穆宗耶律璟)近来颇好游猎,于国事……”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萧挞凛已然明白。辽穆宗耶律璟晚年昏聩怠政,导致国内政局并不十分稳定,权贵间倾轧时有发生,大规模南征所需的举国动员和长时间消耗,在目前来看,条件并不完全成熟。
“况且,”萧挞凛补充道,“慕容龙城败走,其联结吐蕃、西域毒宗扰乱宋境的谋划也受重挫。短时间内,难以再组织起有效的牵制。此时若我大军贸然南下,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且要时刻提防宋军那些顶尖高手的斩首行动,风险太大。”
两位辽国擎天巨柱意见趋于一致:短期内,不宜再对宋朝发动大规模的战略进攻。当务之急,是稳固内部,加强南京道的防御力量,同时继续利用骑兵优势,进行不间断的、小规模的袭扰,疲惫宋军,使其不能安心发展。
于是,一道来自辽国最高决策层的命令,被迅速传达至南境各军州:严守城池,加固工事,巡边骑队可相机进行小规模挑衅与掠夺,但无令不得越境深入,避免与宋军发生大规模决战。
与此同时,汴梁城中的赵匡胤,在封赏功臣、稳定朝局之后,也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北方。他深知,此次北伐虽收复失地、扬威塞北,但并未达成战略目标,辽国之患,远未消除。耶律休哥、萧挞凛皆是人杰,绝不会因一次受挫便一蹶不振。
在详细听取了汪镇远、灵寂大师等人关于辽军战力、尤其是其军中高手和可能存在的域外势力(如吐蕃密宗、残余毒宗)的报告后,赵匡胤与心腹大臣进行了一番缜密的筹划。
“辽人骑射无双,来去如风,然攻坚、守城非其所长。朕意,当趁此辽人暂缓南图之机,大力整修北疆防线。”赵匡胤在枢密院会议上定下基调,“命边州太守,招募流民,兴修水利,垦殖屯田,充实边塞。同时,择险要之处,增筑堡寨,完善烽燧预警体系。”
他特别重视与江湖力量的结合:“武德司需进一步加强对北疆武林人士的联络与引导,许其便宜行事,若遇小股辽骑入寇,可协同守军击之。各派弟子亦可参与边境巡哨,以其所长,补官军之短。”
此外,针对辽军可能的顶尖高手威胁,赵匡胤也有考量。他虽知段思平、逍遥子这等人物不可能长期为朝廷所用,但通过此番合作,已然建立了更为信任与沟通的渠道。
一道道政令、军令从汴京发出,如同涓涓细流,汇向北疆。宋辽之间长达数千里的边境线上,一种微妙的平衡逐渐形成。大规模的军事冲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双方斥候在缓冲地带的互相猎杀,是小股骑兵对对方巡逻队和粮道的偷袭与反偷袭,是边境堡寨之间无声的对峙与警惕。
在这相对平静的表象下,暗流依旧涌动。辽国境内,耶律斜轸开始了他艰苦的自我提升之路,时而向老萨满请教古老的精神锤炼法门,时而研读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来的汉人兵书。宋朝这边,边境州郡的城墙在加高加固,新的屯田村庄在荒野中建立起来,武德司的暗探活动愈发频繁,江湖人士的身影也更多地出现在边关的茶楼酒肆之中,谈论着辽人的动向和可能的赏金任务。
这是一个没有硝烟弥漫,却依然紧张的时代。无论是汴梁皇宫中深夜不熄的烛火,还是幽州城中萧挞凛与耶律休哥密室的低语,亦或是边境线上那些警惕的目光,都预示着这场两大王朝之间的较量,远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更为复杂、也更考验耐力的形式。北疆,进入了一段风雨欲来前的、暂时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