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铭章沉默片刻,忽然转身走向墙角,那里挂着一面残破的旗帜——是川军第122师的军旗,上面绣着“忠勇”二字,已被战火熏得焦黑。他慢慢解开衣扣,把胸前那枚铜质勋章取下,放在桌上,对联络官说:“这是我父亲传下来的,他说军人要有骨气,不能跪着求生。”
“现在,我把这枚勋章交给你。”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请你转告孙震,滕县不会丢,哪怕只剩一个人,我也要守住这里!我要让他们知道,中国人不怕死,只怕没尊严地活!”
联络官眼眶通红,点头如捣蒜,哽咽道:“王师长,您放心,我会把您的名字刻进历史里!”
王铭章笑了,眼角有泪光闪烁,像星子坠入深海。他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下最后几行字,字迹歪斜却有力:
“此战必败,然志不改;
此城必陷,然魂不灭。
若吾死,则请以我骨为碑,立于滕县之巅,
让后来者知:中华儿女,宁死不降!”
写完,他将纸折好塞进怀中,又取出一壶酒,仰头灌下,喉结滚动,像一头即将赴死的猛虎。
战斗仍在继续,枪声、呐喊声、哀嚎声交织成一首悲怆的战歌。王铭章披上战袍,拎起一把刺刀,走向最前线。阳光穿过硝烟洒在他身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一条通往永恒的道路。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一位日本军官躲在掩体后,透过望远镜看着这个身影,竟不由自主地放下枪,低声对身旁副官说:“这个人……不是敌人,他是神。”
最终,当晨曦初露,滕县城内只剩下零星枪响。
血染的夕阳将滕县城墙染成赤铜色,硝烟里飘着浓重的铁锈味。王铭章将军的怀表在军装口袋里停止了走动,指针永远凝固在下午四点十七分——那颗穿透胸膛的子弹同时击碎了表壳里的齿轮。
师座!警卫排长张铁柱的嘶吼声混着捷克式轻机枪的卡壳声。他看见将军倒下时右手仍紧攥着那把刻有精忠报国的勃朗宁手枪,左手却奇怪地伸向腰间皮带——那里别着个绣有并蒂莲的荷包,此刻正被汩汩鲜血浸成暗红色。
城楼上的观测兵突然发出变调的呼喊:东门!小鬼子坦克上来了!话音未落,三十七毫米战车炮的轰鸣震碎了残存的窗玻璃。炊事班老赵刚捧出笼屉的馒头滚落在地,立刻被纷飞的弹片钉进土墙,雪白的面团上绽开诡异的血花。
给老子打!满脸硝烟的机枪手李二娃踹开卡壳的枪管,从牺牲战友腰间抽出两颗木柄手榴弹。他布满冻疮的耳朵突然捕捉到微弱的哼唱——角落里,卫生员小周正用染血的绷带捆扎自己露出森森白骨的小腿,嘴里哼着川江号子:哟嘿——扯起那个白帆哟——
城墙缺口处响起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五辆八九式坦克排成楔形阵,后面跟着头戴防毒面具的日军步兵。迫击炮弹在城垛炸开的瞬间,十七岁的传令兵王狗娃突然想起家乡的油菜花田——同样金黄色的火焰正吞噬着城门楼子上的木质匾额,烫人的热浪里飘着桐油燃烧的甜腥味。
龟儿子!独眼老兵刘疤子突然从掩体跃出,绑满手榴弹的瘦削身躯像片枯叶扑向领头的坦克。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过后,空气中弥漫着熟透柿子般的古怪甜香,那是人体组织与钢铁熔铸时产生的气味。
夜幕降临前的最后时刻,城西粮仓突然燃起冲天大火。火光中可见几十个蹒跚的人影正在搬运沙袋——原是重伤员们用牙咬着刺刀柄,硬是把最后两箱炸药拖到了主街路口。断了右臂的赵连长用左手举着火把,嘶哑的川音穿透了枪炮声:格老子的,请东洋鬼吃火锅咯!
突然传来三声布谷鸟叫——这是川军约定的暗号。残存的守军默契地退往钟鼓楼,鞋底踩在碎玻璃上的声响像在啃咬冰块。黑暗中有人低声念叨:师长说过,钟楼底下埋着......
日军工兵中村次郎永远记得那个诡异的瞬间。当他砍下那个中国军官的头颅时,对方口袋里突然滑出张泛黄的照片——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姑娘站在栀子花前,背面用毛笔写着等侬回家四个字。更可怕的是,无头的躯体竟又往前走了三步,才重重砸在焦土上。
黎明前的细雨中,李宗仁派来的侦察兵发现了最后的战场。七具川军遗体呈扇形围着一挺打光子弹的马克沁机枪,每具尸体腰间都捆着空炸药包。最中间的战士胸口插着半截武士刀,冻僵的手指却死死按着个铁皮话匣子——里面循环播放着王铭章将军最后的训话:......记住,我们脚底下是诸葛武侯北伐的路......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台儿庄方向的天空突然传来闷雷般的炮声。风里送来微弱的铜锣声,像是遥远故乡在招魂。一只满是弹孔的行军锅在风中轻轻摇晃,锅底还粘着半片没煮熟的腊肉,在朝阳下泛着晶莹的油光。
老子算是彻底看透了!想当年抗战时期,那局势简直乱成一锅粥。日本鬼子野心勃勃,妄图一口吞下咱中国。这不,他们集结兵力,要跟李宗仁长官带领的咱中国军队在徐州地区来一场生死对决。
“李长官,您放心!不灭日寇,我等誓拼死疆场!”张自忠目光坚定,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对着李宗仁大声说道。李宗仁微微点头,回望着这位英勇的将领,眼神中满是信任与期许,“老弟不计前嫌,以中华民族存亡大计为重,这份豁达的气度,德邻十分佩服。如今国难当头,山河破碎,过往那些恩恩怨怨,咱就都抛在脑后吧!”
此时,西北军张自忠、唐秉勋部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他们的对手,是号称日军最优秀“钢军”的第五师团,这可是日军17支常设师团之一,身经百战,罪恶累累。该师团参加过淞沪战役,攻陷过太原,在1937年底,一路疯狂击溃30多个中国师,简直嚣张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