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
龙虎山后山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香。
那是暴风雨洗礼后的味道，也是新生的味道。
“呼……”
老柳树的树干微微震颤了一下，楚休的神魂终于彻底回归了本体。
一种极度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
这一波神魂远征，虽然看似时间不长，但无论是硬抗世界之伤，还是后来跟那个“神之园丁”隔空对线，那消耗的都是实打实的本源修为。
看了一眼系统面板。
好家伙。
辛辛苦苦攒的一百多年修为，这一下直接烧掉了一大半，修为值那是哗哗往下掉，看得楚休一阵肉疼。
“亏了亏了……”
“这波要是不让张楚岚那小子给我当一百年苦力，我都对不起这掉的修为。”
虽然嘴上抱怨，但楚休看着树下那两个安然无恙的身影，心里却是无比踏实。
这波虽然亏了修为。
但赢了未来。
冯宝宝这个原本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现在成了自己最坚实的盟友。而张楚岚那个“人形外挂”，也被彻底绑定在了这条船上。
再加上马仙洪那个“高级技工”。
这阵容，就算是面对那个所谓的“伊甸园”，老子也有底气碰一碰了。
“嗯……”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呢喃打破了后山的寂静。
一直守在旁边的马仙洪和刚把腰挺直的老天师，瞬间把目光投了过去。
只见草地上。
那个即使在昏迷中也让人感到心疼的邋遢姑娘，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随后。
那一双眸子，缓缓睁开。
没有了之前的浑浊，也没有了那种仿佛看透世情却又什么都不懂的呆滞。
此刻冯宝宝的眼睛里。
仿佛藏着一片星空。
清澈，深邃，透着一股子灵动。
“宝儿姐！”
马仙洪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他是见过冯宝宝发狂的样子的，那简直就是个人形凶兽。
然而。
冯宝宝并没有理会他，甚至连旁边一脸慈祥的老天师都没看一眼。
她坐起身，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然后。
她的目光定格在了身后那棵巨大的老柳树上。
那一瞬间。
她眼里的星光仿佛都亮了起来。
没有任何犹豫。
她直接无视了所有人，赤着脚，几步跑到老柳树下，张开双臂，整个人像是个树袋熊一样，一把抱住了那粗糙的树干。
脸颊在树皮上蹭了又蹭。
“大树……”
“舒服……”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四川口音，却透着一股子发自灵魂深处的依恋。
就像是漂泊了无数年的游子，终于推开了家门。
在她的感知里。
这棵树的气息，就是这冰冷世界上唯一的温度。
就在这时。
“呃……水……我要喝水……”
旁边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呻吟。
张楚岚也醒了。
这货虽然神魂受创严重，但他现在的命跟冯宝宝连在一起，冯宝宝好了，他也跟着沾光，恢复速度那是杠杠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时间就是摸向旁边。
“宝儿姐？宝儿姐你没事吧？”
摸了个空。
张楚岚瞬间清醒，猛地坐了起来。
一抬头，就看到冯宝宝正抱着老柳树蹭得起劲。
“宝儿姐！”
张楚岚那个激动啊。
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天知道刚才在那识海里，他有多绝望。那真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拼命啊！
现在看到人没事，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简直要冲昏头脑。
“太好了！你吓死我了！”
张楚岚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张开双臂就要给冯宝宝一个大大的拥抱。
“宝儿姐，让我看看脑子坏没坏……”
然而。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冯宝宝的瞬间。
冯宝宝突然极其丝滑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完美的走位。
完美的闪避。
张楚岚直接扑了个空，差点一头撞在树干上。
“嘎？”
张楚岚僵在原地，保持着那个拥抱空气的姿势，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精彩得像是个打翻了的调色盘。
冯宝宝站在旁边，依旧紧紧贴着树干，用一种看陌生人的、带着一丝丝嫌弃的眼神看着张楚岚。
然后，她转头对着老柳树，指了指张楚岚，一脸认真地说道：
“大树。”
“这个瓜娃子是谁？”
咔嚓。
张楚岚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我是张楚岚啊！”
“你的奴隶！你的铲屎官！刚才在梦里给你拼命那个啊！”
张楚岚崩溃大喊，指着自己的鼻子，眼泪汪汪。
“不认得。”
冯宝宝摇摇头，回答得干脆利落。
然后她又把脸贴回树皮上，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只有大树……亲切。”
噗嗤。
不远处，马仙洪没忍住，笑出了声。
连老天师都背过身去，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太特么扎心了。
张楚岚整个人都灰白化了，跪在地上，背景音乐仿佛响起了《一剪梅》。
合着老子拼了半条命，签了卖身契，最后就换来一句“瓜娃子”？
就在张楚岚怀疑人生的时候。
一阵绿光闪烁。
一位身穿青袍、仙风道骨的道人，缓缓在树下凝聚成型。
正是楚休的化身，柳真人。
他看着那一脸生无可恋的张楚岚，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但眼神中却难得地带了几分认可。
“行了，别嚎了。”
楚休抬手，一根柳条轻轻抽在张楚岚的脑袋上。
“她刚恢复，本我意识虽然苏醒了，但记忆还在慢慢重组。”
“现在的她，是靠直觉活着的动物。”
“我对她来说，是窝，是家，是安全感。”
楚休顿了顿，指了指张楚岚胸口那个正在发烫的黑色太阳印记。
“而你。”
“你是给她看门的，给她干活的，跟她命绑在一起的。”
“虽然她现在脑子还没转过来。”
“但她的本能知道……”
“你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你。”
听到这话，张楚岚那灰暗的眼神终于亮了一点。
“真的？”
“柳爷您没忽悠我？”
楚休嗤笑一声，没理他，而是转过身，伸出手摸了摸冯宝宝的头。
冯宝宝立刻乖巧地蹭了蹭。
“慢慢来吧，张楚岚。”
楚休看着这漫山的狼藉，目光投向了远方那渐渐亮起的天际线。
“路，才刚刚开始。”
“要想真正走进这丫头的心里……”
“你这辈子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张楚岚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他看着那个依偎在树下、眼神清澈得像个孩子的姑娘。
之前的委屈和失落，突然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他咧开嘴，露出了那标志性的、不要脸的笑容。
“切。”
“苦就苦呗。”
“反正……”
“只要她好好的，让我当一辈子长工，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