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撕心裂肺的质问,像一记记重锤,砸在病房里每个人的心上。
孙教授那张倨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你都宣判死刑了,还有什么资格阻止家属去寻找那万分之一的生机?
病房里,一片死寂。
陈夫人不再理会那些医生,她走到赵昊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决绝:“这位……小同志,我丈夫的命,就拜托你了!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全家,都感念你的恩情!”
赵昊扶住了她,声音平静而有力:“夫人请放心,有我在,阎王爷还带不走陈县长。”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到病床边。
他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
打开木盒,一排长短不一、闪烁着森然寒光的银针,静静地躺在红色的丝绒上。
整个病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孙教授的瞳孔猛地一缩。
作为一名顶尖的西医专家,他对中医并非一无所知。
相反,他研究过不少中医典籍,试图用现代科学去解释那些玄之又玄的理论。
当赵昊打开那个针盒的瞬间,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那不是普通的针灸针。
每一根针的针身,都比市面上常见的要细上几分,针尖在灯光下,不见反光,反而像是在吸收光线,透着一股幽深的寒意。
这说明,这些针的材质和打磨工艺,都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更让他心惊的是赵昊接下来的动作。
赵昊没有像普通中医那样,先进行繁琐的诊脉,也没有询问任何病史。
他只是站在床边,目光沉静地注视着陈县长,右手并起剑指,在陈县长眉心、胸口、腹部等几个关键位置,凌空虚点了几下,像是在丈量着什么。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某种神秘的韵味。
“装神弄鬼!”孙教授身后,一个年轻医生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话音未落,赵昊动了。
他的左手捏起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右手食指与中指闪电般弹出,在那根银针的尾部轻轻一叩。
“铮!”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如同龙吟出渊。
那根银针,甚至看不清轨迹,就已然刺入了陈县长头顶的百会穴。
入肉三分,针尾还在以一种极高的频率,微微颤动,发出一阵阵“嗡嗡”的声响。
“这……这是‘弹针法’!”
孙教授身边一个对针灸略有研究的老主任,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而且还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以气御针’!他……他怎么可能做到?!”
所有人都被这一手给镇住了。
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赵昊的双手已经化作了两团残影。
他左右开弓,一根根银针从木盒中飞起,在他的指间稍作停留,便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和手法,精准地刺入陈县长周身的各大穴位。
人中、少商、隐白、大陵、申脉、风府、颊车、承浆……
一针,两针,三针……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但每一针落下,都稳如磐石。
时而如蜻蜓点水,轻灵迅捷;时而如金刚捣碓,沉猛有力;时而捻转提插,带起一圈圈无形的波纹。
病房里,只听得见银针破开空气时,发出的“咻咻”声,以及针尾颤动时,汇聚成的奇异共鸣。
“神门、鬼眼、鬼心、鬼路……”
孙教授死死地盯着赵昊下针的穴位,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这……这不是普通的针法,这是……鬼门十三针!”
“什么?鬼门十三针?!”旁边的老主任吓得差点跳起来,“那不是传说中用来治疗癫狂之症的禁忌针法吗?用在这里,不是火上浇油?”
“不……不对!”孙教授的眼神里,充满了狂热和不可思议,“你看他的顺序!他先以百会总领诸阳,再以人中开窍醒神,然后逆行鬼门十三针,这不是在治癫,这是在锁魂!”
“寻常的鬼门十三针,是开鬼门,泻邪气。而他,是反其道而行,封鬼门,锁元阳!他要把县长那即将离体外散的元阳真气,硬生生地给锁回体内!”
“天啊!疯子!这简直是疯了!稍有不慎,就是针断人亡的下场!”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赵昊落下了最后一针。
第十三针,稳稳地刺入舌下的海泉穴。
当这一针落下的瞬间,陈县长那一直轻微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彻底平静了下来。
心电监护仪上,那原本微弱而紊乱的波形,突然向上狠狠地跳动了一下,然后,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规律、有力起来。
“滴……滴……滴……”
那声音,不再是垂死的呻吟,而是重新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体温!快看体温!”一个护士指着监护仪上的数字,尖叫起来。
只见那原本高达四十度二的体温,正以每几秒零点一度的速度,稳步下降。
四十度一……四十度……三十九度八……
“血压在回升!心率恢复正常区间!”
“血氧饱和度百分之九十五!还在上升!”
一声声带着狂喜和不敢置信的报告,在病房里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赵昊。
他依旧静静地站在床边,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
刚才那一套针法,对他心神和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他伸出手,轻轻地在陈县长的手腕上搭了片刻。
脉象虽然依旧沉细,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如游丝般若有若无,而是重新有了一丝根基。
“命,保住了。”赵昊收回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呼……”
陈夫人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如决堤般奔涌而出。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廖秘书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看着赵昊,眼神里已经不是感激,而是近乎于崇拜。
孙教授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床边,他亲自拿起听诊器,又翻开陈县长的眼皮看了看,最后,他放下了所有的仪器,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走到赵昊面前,那张倨傲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撼和羞愧。
他对着赵昊,深深地鞠了一躬。
“赵……赵大夫,我为我之前的无知和傲慢,向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