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空了。
营养液从破口涌出，在地面漫开，混着血迹。玻璃壁上有裂痕，从内部向外炸开，边缘挂着银色粘液。
林恩盯着监控屏幕。所有摄像头都没拍到原型体怎么离开的，就像它凭空蒸发了一样。但地上有痕迹——带粘液的脚印，朝通风管道方向延伸。
它没走远。
研究员缩在椅子里，牙齿打颤：“它……它应该处于休眠状态，植入的抑制芯片——”
“芯片在哪？”林恩打断他。
“在它后颈，但可能失效了。”研究员调出数据，“能量读数在逃逸前达到峰值，芯片承受不住那种负荷。”
林恩看了眼倒计时。虽然自毁程序停了，但培育场的主电源正在过载。备用电力只能维持一小时，之后所有系统都会关闭，包括生命维持。
他得在一小时内找到原型体，然后撤离。
“总控室有武器吗？”
研究员摇头：“只有基础防御系统，但需要权限。”
“打开所有区域的监控。”
屏幕分割成几十块，显示各个角落。大部分区域安静，被隔离门封住的幼体在撞击门板。但在b2层管道区，一个摄像头拍到模糊的影子闪过。
林恩放大画面。影子停在通风口前，轮廓是人形，但背部有突起，像是未完全发育的翅膀。它站了几秒，然后钻进管道。
“它要去哪？”研究员问。
林恩调出结构图。b2层管道连接着能源核心和外部排气系统。如果原型体破坏能源核心，整个培育场会立即断电。
或者它想从排气口逃走。
“待在这儿。”林恩说完，转身出门。
“你要去追它？”研究员站起来，“那是原型体，战斗力评级A+，你一个人——”
门关上，隔绝了声音。
走廊里很安静。隔离门把幼体困在各自区域，但撞击声没停，一下接一下，像心跳。林恩握紧能量刃，朝b2层跑去。
楼梯间有血迹。不是人类的，银色，粘稠，在台阶上留下拖拽痕迹。林恩蹲下查看，血迹还没干。
刚经过。
他加快速度。下到b2层时，听到前方传来金属撕裂声。走廊拐角处，一扇隔离门被撕开，切口整齐，像是用利刃划开的。
门后是幼体培养区。十几只幼体挤在门口，看到林恩，一齐转头。
它们的眼睛是银色的。
林恩后退半步。这些幼体不对劲，动作协调，没有互相攻击，而是有组织地散开，呈包围态势。就像……被指挥着。
原型体在附近。
他举起枪，但没开枪。幼体数量太多，一旦交火会引来更多。他扫视四周，看到天花板上的通风口。
林恩朝最近的开枪，打掉格栅。幼体扑来的瞬间，他跳起抓住边缘，翻身钻进管道。
里面很窄，只能爬行。他听到下方传来撞击声，幼体够不到，开始嘶叫。叫声在管道里回荡，震得耳膜发疼。
他往前爬。管道里也有银色粘液，越来越多，像指路标记。爬了大概五十米，前方传来声音。
不是嘶叫，是低语。
林恩停住。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缝隙，但能听出是语言，断断续续：
“……回家……”
“……痛……”
“……找……”
他握紧刀，继续前进。管道尽头是更大的空间，能源核心室。
圆形房间，中央是反应堆，蓝色能量在管道里流动。原型体站在控制台前，背对着入口。它确实是人形，但全身覆盖银色甲壳，背部有两片薄膜状的翅膀，还没完全展开。
它听到动静，回头。
脸是人类的脸，五官清晰，但皮肤是银色的，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球发光。它看着林恩，歪了下头，像在思考。
“你……”它开口，声音沙哑，“跟我一样。”
林恩没说话。他注意到原型体后颈有伤口，抑制芯片被硬生生抠掉了，血肉模糊。
“不一样。”林恩说。
“你有印记。”原型体指向自己胸口，“我也有。我们都被改造了。”
它掀起胸口一块甲壳，露出皮肤。上面有银色纹路，确实是传承者印记，但扭曲变形，像是被强行拉伸过。
“伊娃做的？”林恩问。
“伊娃……”原型体重复这个名字，眼神变冷，“她叫我七号。她说我会成为武器。”
它走向林恩，脚步很稳，甲壳摩擦发出轻微声响。
“我不想当武器。”它说，“我想回家。”
“你家在哪？”
原型体停下，表情茫然：“不知道。记忆里只有实验室，管子，痛。”
它抬手，指尖变成利刃，银色，边缘泛光。
“但我知道怎么不痛。”它说，“吸收能量，就不痛了。你有很多能量。”
林恩后退。原型体突然加速，速度快到模糊。利刃划来，林恩举刀格挡，金属碰撞迸出火花。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发麻。
好大的力气。
原型体连续攻击，利刃从不同角度刺来。林恩勉强招架，但速度跟不上。一刃划过他的侧腹，切开迷彩服，在皮肤上留下血痕。
血滴在地上。原型体嗅到气味，眼睛更亮。
“你的能量……很特别。”它舔掉刃上的血，“有虚空的味道。”
林恩意识到问题。他体内的污染被原型体感应到了，那东西把它当成同类。
“我不是虚空生物。”林恩说。
“你是。”原型体逼近，“我能感觉到。你身体里有种子，它在生长，迟早会吞掉你。”
它伸出手，不是攻击，是邀请。
“加入我。我们一起离开，找更多能量，变得更完整。”
林恩看着那只手。银色，修长，指甲尖锐。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体内的污染在响应，蠢蠢欲动。
他握紧刀柄。
“我是人类。”
原型体收回手，表情变得冷漠：“可惜。”
它再次攻击。这次更狠，利刃直刺心脏。林恩侧身躲开，刀锋擦过甲壳，留下浅痕。甲壳太硬，能量刃砍不穿。
他需要弱点。
原型体转身，背部翅膀突然展开。不是用来飞的，是武器——薄膜边缘锋利如刀，旋转扫来。林恩低头，几缕头发被切断。
他翻滚到控制台后，拔枪射击。能量束打在甲壳上，烧出焦痕，但没破防。原型体毫不在意，翅膀收拢，整个人扑来。
林恩躲不开，被撞飞出去，砸在反应堆外壳上。肋骨剧痛，可能断了。他咳出血，视线模糊。
原型体走近，蹲下看他。
“你不强。”它说，“为什么反抗？”
林恩没回答。他手指摸到腰间的爆破贴片，偷偷撕下一个，贴在反应堆管道上。
原型体伸手要抓他。林恩突然发力，撞向它，同时引爆贴片。
轰！
管道炸裂，高压能量喷涌而出。原型体被冲飞，撞在墙上。林恩也被波及，背部灼伤，但他趁机爬起来，跑向出口。
身后传来怒吼。原型体挣脱能量乱流，甲壳被烧焦几块，露出下面的血肉。它受伤了。
林恩冲出能源核心室，沿原路返回。脚步声紧追不舍，越来越近。到楼梯间时，他听到上方传来声音——研究员在喊：
“林恩！幼体突破隔离了！”
他抬头。楼上走廊里，幼体如潮水般涌出。它们听到动静，齐刷刷看过来。
前有幼体，后有原型体。
林恩看了眼楼层结构图。侧面有检修通道，通向外部排气口。他踹开门冲进去，管道向上延伸，尽头有光。
他往上爬。下方传来撞击声，幼体和原型体都追来了。
爬了二十米，到达出口。外面是卫星表面，零下八十度的寒风灌进来。林恩跳出排气口，在冻土上翻滚。
培育场在身后。主电源过载的警报声通过外部扬声器传出，倒计时还剩七分钟。
他得回侦查艇。
但刚站起来，原型体就从排气口钻出。它身上还在冒烟，但行动没受影响。翅膀完全展开，在稀薄大气中保持平衡。
“你跑不掉。”它说。
林恩举枪射击。原型体用翅膀挡开能量束，快速逼近。距离十米时，它突然停住。
卫星地平线上，出现光点。
是飞船，不止一艘。三艘中型战舰正在降落，船体有星神族标记。
伊娃的援军到了。
原型体看向那些飞船，眼神复杂。有愤怒，有恐惧，还有一丝……渴望。
“他们来找我。”它低声说，“带我回去，继续实验。”
林恩趁机后退。但原型体没追他，而是看向最近的一艘战舰。它蹲下，腿部甲壳变形，像弹簧一样压缩。
然后它跳起。
不是飞，是跳跃，但高度惊人。它像炮弹般射向战舰，撞在船舱外壳上，利刃刺穿金属，爬了进去。
警报声响彻天空。战舰内部传来爆炸声，火光从舷窗喷出。其他两艘战舰转向，炮口对准被入侵的那艘。
林恩没时间看戏。他朝侦查艇藏身的环形山跑去。腿很疼，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不能停。
身后传来更大的爆炸。那艘战舰坠毁了，砸在培育场旁边，冲击波掀翻地表冻土。原型体从残骸中跳出，毫发无损，手里多了个东西——像是能量核心，还在发亮。
它吸收核心的能量，身上焦痕迅速愈合。
另外两艘战舰开火。能量束交织成网，原型体在弹雨中穿梭，速度快得留下残影。它又跳上第二艘战舰，重复刚才的过程。
林恩到达侦查艇。他启动引擎，飞船冲出环形山。从后视屏看到，第二艘战舰也坠毁了。
只剩一艘。
那艘战舰显然意识到问题，开始爬升，想逃离卫星。但原型体更快。它从残骸中跃起，高度突破极限，像颗银色流星撞进战舰底部。
这次没有立即爆炸。战舰在空中摇晃，然后转向，朝林恩飞来。
不是追击，是失控。战舰像喝醉一样左右摇摆，高度越来越低。在距离侦查艇五百米处，它坠地，滑行，犁出深沟，最终停在培育场正门前。
引擎还在转，但船体歪斜。舱门被从内部撕开，原型体走出来。
它变了。
吸收了三个战舰能量核心，它体型大了一圈，甲壳更厚，翅膀完全展开，边缘锋利得反光。眼睛里的银光几乎溢出，每走一步，地面都微微震动。
它看向侦查艇。
林恩推满油门。飞船加速，朝太空冲去。但原型体突然跃起，这次不是跳跃，是真的飞——翅膀振动，在稀薄大气中产生推力。
它追来了。
侦查艇冲破大气层，进入太空。原型体紧随其后，翅膀在真空中无法振动，但它能用能量推进，速度不减反增。
距离在拉近。
林恩看了眼导航。最近的跳跃点在三十分钟航程外，但以现在的速度，十分钟内就会被追上。
他调出武器系统。侦查艇有两枚导弹，威力不大，但也许能拖延时间。
瞄准，发射。
导弹拖着尾焰飞向原型体。它没躲，而是伸出双手，抓住导弹。能量从它掌心涌出，包裹弹体，导弹在它手里哑火，变成废铁。
它吸收掉导弹的能量，随手扔掉。
林恩手心出汗。这东西强得离谱，而且还在进化。每吸收一次能量，它就变强一分。
通讯器突然有信号接入。是加密频道，来源未知。
他接通。
“林恩。”是陈默的声音，但很急，“立刻改变航线，坐标已发送。我们有支援。”
“什么支援？”
“星神族正规军，他们收到了培育场的求救信号。但小心，他们可能连你一起打。”
新坐标出现在导航屏上。林恩转向，全速前进。从后视屏看，原型体还在追，但距离稳定在五公里。
三分钟后，前方出现舰队。
六艘星神族战舰，排列成阵型。他们显然也发现了原型体，炮口全部转向。
“不明生物，立刻停下，接受检查。”公共频道传来警告。
原型体没停。它加速，直接冲向舰队。
战斗开始。
能量束如雨点般射来。原型体在弹幕中穿梭，用翅膀挡开无法躲避的攻击。它突破火力网，撞上最前方的战舰。
这次没进去，而是用利刃切开外壳，从裂缝钻入。
那艘战舰很快哑火，其他五艘集火攻击，但怕伤及友军，不敢用重武器。三十秒后，原型体从战舰另一侧钻出，手里又多了个能量核心。
它吸收核心，体型再变大。
剩下的五艘战舰开始后撤，保持距离用远程火力压制。但原型体速度太快，又盯上第二艘。
林恩趁乱脱离战场，朝跳跃点飞。但还没飞出多远，就看到前方有东西——是之前逃出培育场的幼体，不知怎么到了太空，正朝这边飘来。
数量很多，至少有二十只。
它们也发现了林恩，集体转向，包围过来。
前有幼体，后有原型体。
林恩看了眼能量储备。还剩百分之十八，不够长时间战斗。
他做了个决定。
调转船头，朝战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