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病房内,死亡带来的寂静与悲痛如同实质般沉重。
陈铁山强忍着胸口和手臂传来的钻心剧痛,额头上布满了因忍痛而渗出的细密冷汗。他咬紧牙关,用手背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踉跄着走到仍处于巨大悲痛中、几乎无法站立的楚星河身边。
“楚总!”陈铁山的声音因为内伤而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异常坚定和急促,“现在情况万分紧急!李老遇害,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您!阳哥刚才在电话里再三嘱咐,让我必须立刻带您离开云城!再晚,等郑家和欧阳家的人反应过来,封锁医院,我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楚星河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他佝偻着背,浑浊的老眼饱含热泪,依依不舍地看着病床上安详却已毫无生息的老友。那是他几十年风雨同舟的至交,如今却天人永隔,甚至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巨大的悲痛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
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深知此刻绝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他用力闭上双眼,两行热泪终究还是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为李老整理了一下额前散乱的白发,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
“老李……对不起……不能亲自送你走了……”他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无奈。他知道,李老这棵大树一倒,郑家和欧阳家这伙豺狼,将会再无顾忌地对他们楚家、对外孙林阳,进行最彻底的清算和追杀!他必须活下去,为了外孙,也为了将来或许还能有机会为老友讨回一个公道!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虽然还有悲痛,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境求生的决绝。他看向身受重伤却依旧强撑着的陈铁山,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却清晰:“好!铁山,我们走!不能再连累你了!”
陈铁山见楚星河同意离开,心中稍定,他立刻说道:“楚总,我已经想好了去处!我带您回青龙山,去我师傅青山道长那里!那里地处偏僻,人迹罕至,而且我师傅他……也不是普通人。想必郑家和欧阳家的手,还没那么长,也没那个胆子敢轻易去那里撒野!”
楚星河此刻已是六神无主,听到有安全的去处,自然是无条件信任和听从。他最后看了一眼老友的遗容,仿佛要将这一幕刻在心里,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在陈铁山的搀扶下,两人悄无声息地、迅速地离开了这间弥漫着死亡和悲伤的病房,隐没在医院走廊黎明前最深邃的黑暗之中。
……
另一边,郊外荒凉的茅草屋内。
心力交瘁的林阳,在极度的疲惫、巨大的悲痛,以及连番的紧张刺激下,尽管内心如同被烈火灼烧,但身体终究是支撑到了极限。他的眼皮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意识逐渐模糊,最终歪倒在铺着干草的角落里,昏睡了过去。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紧紧锁着,脸上带着化不开的悲戚与焦虑,偶尔还会发出几声模糊而痛苦的呓语。
血狼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守护在茅草屋的门口。他背靠着冰冷的土墙,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耳朵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他没有睡,也不敢睡。
林阳的安危,此刻全都系于他一人之身。他感受着屋内林阳那并不安稳的呼吸声,心中同样充满了凝重和杀意。李老的死,欧阳家的狠毒,郑家的嚣张,这一切,都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心里。
时间在寂静和压抑中缓缓流逝。
当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大约早上五点钟,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远处传来了极其细微、但刻意控制的车辆引擎声,以及一阵轻而急促的脚步声。
血狼瞬间绷紧了身体,眼神锐利如刀,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观察。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靠近茅草屋,正是离开了一整夜的阿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杂草丛中,隐约停着一辆看起来有些破旧、毫不显眼的灰色二手车。
血狼确认了是阿泰,并且周围没有尾巴,这才稍稍放松了警惕,轻轻拉开了茅草屋的门。
门口的动静,虽然轻微,但还是惊醒了浅眠中的林阳。他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迅速被警惕和清醒取代。当他看到站在门口、风尘仆仆却眼神明亮的阿泰时,立刻坐了起来。
“阿泰!你回来了!”林阳的声音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但更多的是关切和急切,“情况怎么样?没遇到危险吧?”
阿泰快步走进茅草屋,脸上虽然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精神却显得有些亢奋。他对着林阳,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阳哥,我没事!车我已经弄来了,就停在旁边,用杂草简单盖了一下,不太显眼。”
他指着外面的方向,语气中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如释重负。
林阳看着阿泰那布满血丝却依旧坚定的眼睛,看着他为了自己奔波一夜,甚至冒险去搞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感激。他站起身,走到阿泰面前,伸出双手,重重地拍在阿泰的肩膀上,眼神无比郑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阿泰……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千言万语,似乎都凝聚在了这一句“谢谢”之中。在这众叛亲离、举世皆敌的时刻,阿泰和陈铁山这样的兄弟,就是他黑暗中唯一的光。
阿泰被林阳这郑重的道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憨厚地笑了笑,随即摆了摆手,语气真诚地说道:“阳哥,你看你,又来了!咱们兄弟之间,还说这些客套话干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阳哥,时间不等人,我们得抓紧了。来,赶快把衣服换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自己身上那件脏兮兮的外套。
林阳看着阿泰的动作,立刻明白了他的计划——李代桃僵,由阿泰伪装成自己,去吸引郑家眼线的注意力。
阿泰将自己那身沾满污垢、散发着些许异味(为了伪装得更像流浪汉)的衣服递给林阳,同时接过林阳那件虽然经历奔波但依旧能看出质料不错的外套。他一边换衣服,一边继续说道,语气冷静而周密:
“阳哥,还有一个重要情况。这一晚上,我可不光是搞车去了。我想到郑家现在在云城一手遮天,机场、车站、高速路口肯定都布满了他们的眼线,正常的大道你肯定是走不通了。”
他换好林阳的衣服,又从随身带着的一个破旧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顶假发,仔细地戴在头上,又拿出一个普通的黑色口罩戴上。当他整理好之后,从背影和侧影看去,尤其是在光线不明的情况下,真的与林阳有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