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本就风化严重的悬石,在她的能量扰动下,
终于脱离了岩壁,带着无数碎石,轰然砸下!正好堵在了隘口处!
“砰!砰!嗷——!”
冲在最前面的两三只飞行魔兽猝不及防,一头撞在了崩塌的岩石上,发出凄厉的惨叫,打着旋儿坠向深谷。
后面的魔兽急急刹车,在隘口外盘旋尖啸,却不敢再冲进来——那道缝隙已经被乱石彻底封死了。
翼人小队在隘口内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岩石平台上降落。
沈无殇从翼人队长背上跳下来,脚踩在实地上,感觉还有点飘。
她捋了捋被吹成鸟窝的头发,看向隘口外那些不甘盘旋的黑影,又看了看被封死的退路。
嗯,暂时安全了。
虽然也被困住了。
翼人队长也收拢翅膀,转身看着她,眼神复杂。
刚才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她感觉到了。
那不是魔法,也不是神术,是一种更……本源的力量。
这个少女,果然不简单。
“刚才……谢谢。”
翼人队长说,这次的道谢更郑重了些。
如果不是沈无殇指出那个隘口并用某种方法制造塌方,她们很难摆脱那些腐翼兽的追击。
沈无殇摆摆手,表示不用谢。
她环顾四周,这个平台位于峡谷深处,三面都是近乎垂直的峭壁,
只有刚才进来的隘口(现在堵了)和一个更狭窄、不知通往哪里的岩缝。
典型的绝地。
“先休息。”
她找了个背风的岩石凹陷处坐下,开始检查身上还剩什么装备——
匕首还在,吱吱的小玩意儿还剩两样,干粮和水囊在刚才的追逐中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翼人们也分散坐下休息,拿出自己的水囊和肉干分享。
那个深紫色翅膀的队长拿了一份递给沈无殇。
沈无殇没客气,接过来咬了一口肉干——硬得能崩掉牙,但总比饿着强。
“我叫翎风。”
翼人队长在她旁边坐下,也啃着肉干,
“‘暮色之翼’侦察小队队长……虽然这队伍就我们六个。”
“沈无殇。”
沈无殇报上名字,继续跟肉干搏斗。
短暂的沉默。
只有风声穿过岩缝的呜咽,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飞行魔兽不甘的尖啸。
翎风看着沈无殇平静的侧脸,突然问:
“你……不觉得我们的翅膀颜色很奇怪?很……‘不祥’?”
沈无殇终于把那块该死的肉干撕下来一块,嚼了半天才咽下去,
闻言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翅膀不就是用来飞的?管它什么颜色。黑的白的紫的花的,能飞起来不撞山,就是好翅膀。”
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在讨论刀剑够不够锋利,铠甲够不够结实一样实用主义。
翎风和旁边竖起耳朵听的几名翼人都愣住了。
就这么简单?
在族里,她们因为这双“不祥”的翅膀,
从小就被嘲笑,被排挤,被剥夺了很多机会,最终被“流放”到这种偏远危险的侦察队。
颜色,仿佛成了她们的原罪,定义了她们的一切。
可在这个陌生少女眼里,颜色就只是……颜色?
功能才是第一位的?
“在你们族里,”沈无殇又拿起水囊灌了一口,擦了擦嘴角,
“是不是翅膀颜色越纯,越浅,地位就越高?”
翎风默然点头。
“蠢。”沈无殇评价得言简意赅,
“打仗的时候,敌人会因为你翅膀是白色的就不射你?侦查的时候,纯白色的翅膀在夜空里跟灯塔似的,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她指了指翎风深紫色的翅膀:
“你这颜色,晚上出去,跟夜色差不多,多好的伪装色。还有她们几个,”
她指了指另外几个翼人,
“杂色在树林或者岩石背景里,反而更不容易被发现。纯白?那是活靶子。”
翼人们面面相觑,然后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在族里,颜色是“荣耀”或“耻辱”的象征。
可在这个少女看来,颜色只是……工具属性?
哪种颜色更适合执行任务,哪种颜色就是“好”颜色?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暖流,悄悄淌过她们被偏见冰冻已久的心。
“你……”翎风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从哪里来?”
沈无殇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边境,一个叫星火城的小地方。”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城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人类,矮人,地精,精灵,兽人,鱼人……最近还来了几个长翅膀的(指之前被救的翼人)。只要守规矩,能干活,谁管你长什么样,翅膀什么色。”
星火城?
翎风似乎隐约听过这个名字,最近在王都一些底层流民和冒险者口中流传的“净土”?
多种族混居?
多种族……混居?
翎风的心脏猛地跳快了几拍。
一个连地精、兽人都能容纳的地方,会容不下她们这几个只是翅膀颜色“奇怪”一点的翼人吗?
她看着沈无殇那张虽然沾满灰尘却异常平静淡定的脸,
又想起刚才她面对教团追杀和空中追击时的冷静果决,还有那种奇异的、能引动山石的力量……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破土的嫩芽,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沈……大人。”
翎风改变了称呼,语气变得郑重,
“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教团的人肯定还在外面守着。”
沈无殇看了看被封死的隘口,又看了看那个狭窄的岩缝。
“等天黑。从那边摸出去。”
她指指岩缝,
“至于外面那些大蝙蝠和黑袍子……”
她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的寒光,
“找个机会,全宰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晚上要去菜市场宰只鸡。
翎风和她的队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心。
“大人,”
翎风单膝跪下,身后的深紫色翅膀微微收拢,这是一个翼人族表示效忠的礼节,
“如果您不嫌弃我们这些‘不祥之翼’,‘暮色之翼’小队,愿追随您,加入星火城。我们擅长空中侦察、快速机动、高空打击。我们……不想再回那个只看翅膀颜色的地方了。”
另外五名翼人也毫不犹豫地跪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无殇。
沈无殇:“……”
她看着眼前齐刷刷跪了一片的翼人,感觉脑仁又开始疼了。
她只是想出来查个石板,怎么查着查着,又要往家捡人了?
还是带翅膀的?
这回去怎么跟卢修斯解释?
说“不好意思,出门一趟,给你们找了个空军回来”?
她死寂的心里,那本“被迫责任清单”上,仿佛又自动添上了一行加粗大字:
组建并管理空中侦察力量(含翼人族心理疏导及羽毛保养?)。
“……行吧。”
她最终,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
“先想办法出去再说。起来,别跪着,看着烦。”
翎风等人欣喜地站起身。
沈无殇望着岩缝外渐渐沉下的夜幕,叹了口气。
市长,侦探,系统调查员,跨世界通讯接收员,现在还得兼职空军司令。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
裂脊峡谷那个岩缝,
比沈无殇想象中还要难钻。
窄的地方得侧身吸着肚子过,
矮的地方得趴下像地精挖洞似的爬,
湿滑的岩壁上长满了恶心的、摸上去像烂肉的苔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硫磺混合着什么东西腐烂的怪味。
最要命的是,这岩缝它还不是直的,七扭八拐,时不时还有岔路,跟进了地精设计的迷宫似的。
沈无殇打头,翎风殿后,
六个翼人挤在中间,翅膀都得紧紧收着,稍微张开点就卡住。
黑暗中只能靠翼人们自带的一点微弱夜视能力和沈无殇那不讲道理的直觉摸路。
“大人,左边。”翎风压低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带着回音,
“右边那条路有风声,可能通向外面的悬崖。”
沈无殇“嗯”了一声,朝着左边更黑、气味也更难闻的岔路挤过去。
她手里的匕首时不时在岩壁上划一下做记号,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迷路,但以防万一——
主要是防着跟在她后面、已经因为翅膀被刮掉好几根珍贵翎毛而开始龇牙咧嘴的翼人们心态爆炸。
他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岩缝里整整钻了大半夜。
当沈无殇终于感觉到前方有微弱的、带着草木气息的凉风拂面,
并且岩缝开始逐渐变宽时,天边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最后一段几乎是陡峭向上的斜坡,手脚并用爬上去,扒开一丛茂密的、带着倒刺的灌木,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钻出来的地方,位于“裂脊”峡谷另一侧的半山腰,脚下是陡峭的斜坡,长满了低矮的荆棘和怪石,
再往下是更深、更阴暗的峡谷底部,隐约能听到流水声。
抬头望去,王都那高大的城墙在远处只剩下一道模糊的灰色轮廓,被晨雾笼罩着。
暂时安全了。
至少暂时甩开了教团那些跟屁虫和天上飞的大蝙蝠。
沈无殇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岩石上,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岩缝里怪味的浊气。
她身上那套粗布衣服已经彻底不能看了,到处是口子,沾满了各种颜色的苔藓和泥污,
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头发里还插着几根不知道哪儿来的枯草。
翎风和其他翼人也狼狈不堪地爬出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翅膀上的羽毛乱糟糟的,
还有几个衣服被岩壁刮破了,露出底下结实的肌肉或贴着伤药的旧伤疤。
“先休整。”沈无殇从怀里掏出那块用破布包着的石板——
万幸没丢也没碎——检查了一下,然后开始清点身上还剩下什么。
匕首一把,吱吱牌强光珠一枚(只剩这个了),几个铜板,没了。
水囊和干粮全在追逐和钻洞过程中贡献给了大自然。
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叫了一声。
旁边,一个翅膀是灰褐色带暗红斑块的年轻翼人——叫岩爪,
据说是队里眼神最好、最擅长找路的——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最后两块硬得像石头的行军饼,犹豫了一下,递给沈无殇一块。
沈无殇接过来,没客气,用匕首费劲地削下来一小块,塞进嘴里慢慢嚼。
味道像锯末混合了陈年灰尘,但能补充点体力。
翎风也拿出所剩无几的水囊,大家轮流抿了一小口。
晨雾在山林间缓缓流动,带着草木的清新,渐渐驱散了身上从岩缝里带出来的那股子霉烂硫磺味。
远处传来几声早起的鸟叫,清脆悦耳,让这死里逃生后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
“大人,接下来我们去哪?”
翎风一边小心梳理着自己深紫色翅膀上被刮乱的羽毛,一边问,
“回星火城吗?”
沈无殇没立刻回答。
她望着王都的方向,眼神平静,但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暗流在涌动。
石板是拿到了,林叔的警告也收到了,
教团的追杀也挨了,甚至还莫名其妙(被迫)收编了一支翼人侦察队。
但核心问题没解决:影月教团到底在搞什么?
他们为什么也在找带有家族徽记的东西?
林叔说的“他们知道你了”是什么意思?
还有,王都那个银辉家族,和教团到底勾结到什么程度?
更重要的是,那块石板……
她总有种感觉,那东西不仅仅是“线索”,它本身可能就藏着什么秘密。得尽快弄明白。
“先不回。”
她咽下嘴里那口能划伤食道的饼渣,
“找个地方,把这玩意儿搞清楚。”
她拍了拍怀里的石板。
“我知道一个地方。”岩爪突然开口,
声音还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跟这位新老大直接提建议,
“往南走半天左右,有个废弃的林中神殿,很小,早就没神官了,但建筑还算完整,周围有树挡着,很隐蔽。我以前……以前侦察的时候偶尔会在那儿落脚。”
沈无殇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带路。”
众人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体力,便跟着岩爪,借着树林和晨雾的掩护,向着南面出发。
翼人们这次没飞——太显眼,
而且经过一夜折腾,体力也需要恢复——只是展开翅膀在林中低空滑翔,减少地面行走的体力消耗,同时也担任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