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元初,”沈星然几步跟上,声音里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动气?”说着,他已不紧不慢地随在楚洛书身侧,玄色衣袖偶尔与对方的素色衣袍轻擦,一道没入渐深的暮色里。
待两人的身影转过回廊尽头,角落廊柱后才悄悄探出三个脑袋——正是林景轩、楚闻溪和楚云舒。
林景轩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问:“我说侯爷,咱们该叫那位……嫂嫂?还是哥婿啊?”
楚闻溪捏着下巴,一脸认真地思索:“兄长是比武招亲,说起来算是入赘,那应当叫……嫂嫂吧?”
楚云舒却仍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一双明眸亮晶晶的,满是好奇:“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那个人武功真的特别高吗?”
“高!”林景轩和楚闻溪异口同声,语气斩钉截铁。
楚云舒追问道:“有多高?”
林景轩夸张地比划了一下,表情严肃:“几层楼那么高。”
“几层楼到底是多高嘛?”楚云舒蹙眉。
林景轩抱臂一笑,眼中闪过几分敬畏:“这么说吧,谁要是能有他那身手,差不多就能直接上天了。”
楚洛书一路无话,步履间带着微不可察的愠怒,径直踏入临溪阁。
沈星然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姿态闲适地倚在门边,玄色衣袍几乎隐入廊下的阴影里。
阁内烛火摇曳,映亮楚洛书紧抿的唇角。
他倏然转身,目光如刃,直直刺向沈星然:“我需要一个解释。你为何对初一出手如此之重?他肩骨裂了,需静养月余。沈星然,那可是你自己的人!”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沈星然终于从阴影中缓步走出,烛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他神色未变,只眸色深了些许,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正因为他是我的人,才更该打。”
“什么意思?”
“擂台压台的是他,戴着面具,无人识得。我若赢得轻松,反倒惹人生疑,武宁侯府的压轴者,岂会是庸手?”他逼近一步,声音低沉:“唯有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以雷霆手段重创了这位神秘高手,才能坐实我武功深不可测的名头,你我的‘姻缘’才更顺理成章。这出戏,是做给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看的。”
他目光掠过楚洛书案前的墨玉扳指,语气微缓:“至于初一的伤……我下手有分寸,看着重,未伤根本,养上一段时日即可,若这点痛楚便受不了,那也可以金盆洗手了。”
楚洛书凝视他片刻,眼中锐气渐消,化为一丝复杂的了然。
烛光下,沈星然的脸依旧是好看的挑不出任何瑕疵,终是轻叹一声:“你到底还有多少张脸皮是我没见过的,还有多少惊喜藏着是我不知道的?”
沈星然唇角微勾:“惊喜?那还得元初自己去发现了,只是这张脸嘛……”
说着,他突然凑近“元初不喜欢吗?”
与此同时,回廊拐角,三个脑袋仍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楚云舒秀眉微蹙,满是疑惑:“那个戴面具的呢?是在侯府里养伤吗,还是回去了?而且那个……那个‘嫂嫂’,为何对他下手那么狠?”
林景轩摸着下巴,故作高深:“这就叫‘杀鸡儆猴’!不对,是‘打自己人给外人看’!总之就是立威,让所有人都知道,新来的这位,不好惹!”
也许我们就是他俩play中的一环呢?
楚闻溪却若有所思地盯着临溪阁的方向,喃喃道:“怪就怪在这里。那个初一先生的身形步法……我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楚云舒更好奇了:“大哥说是友人介绍的,二哥哥你也不知道那个初一先生的来历吗?”
楚闻溪摇摇头,脸上写满了探究:“看来兄长背着我们,藏着的秘密还多着呢。”
临溪阁内,沈星然已无声地替楚洛书换了一杯新茶。
楚洛书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你打算日后以何种身份在我侯府走动?”
“四方镖局二当家如何?”
四方镖局是整个苍黎国最大的镖局,也是沈星然自己的,里面的镖师更是高手云集,许多还是战场上退下来以及江湖上有些真本事的人才,这一身份既符合沈星然的身手,又展示了他在江湖中的地位。
反正出门在外,什么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他脸皮多,马甲更多,随便一个都是可以查证的。
“二当家?”楚洛书指尖轻叩杯壁,发出清脆一响:“传闻那位二当家三年前独闯黑风寨,单枪匹马取回了镇远将军的家传宝刀?”
沈星然从容落座,执壶为自己斟茶:“不过是江湖朋友给面子,夸大其词罢了。”
“也罢!一会儿你将姓名,年岁,行当,告知楚枫一声,先理个章程出来便是,日后过府,劳请阁下走正门可好?”
“走门哪有翻窗快!”
“让护国寺那些和尚知道,他们的小师叔祖日日爬墙翻窗,不知你们的住持脸色是否会像泼了墨的画台。”
“元初啊元初,你怎的日日拿我是和尚这事儿开涮!”
言下之意就是,你没话说了吗?
楚洛书看着他,还是理解不了,初见面时,那一袭白衣出尘,嘴里念着大道佛礼,张口闭口阿弥陀佛的人,如今竟然这般不要脸,难道真的是戴上了面具,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
楚洛书看着沈星然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烛光下,楚洛书的面容更显清俊,而沈星然玄衣墨发,眉目间自带三分疏狂,两人对坐,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既然你已定了身份,明日我便让人将消息放出去。”楚洛书指尖轻点桌面:“四方镖局二当家,武功高强,在比武招亲中胜出,入赘武宁侯府。”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
沈星然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的玉骨折扇:“全凭大公子安排。”
他刻意省略了任何可能引人联想的称呼,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
他忽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不过嘛,做戏做全套,是不是该给我安排个住处?总不能让未来的‘侯府夫婿’宿在客房,平白惹人猜疑吧?”
他特意在“侯府夫婿”几个字上咬了重音,带着明显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