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锣的余音仿佛还在寒冷的夜空中震颤,苏家院里却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紧绷。苏明远提着油灯,蹲在东墙根下,仔细查看着那个模糊的脚印和墙皮剥落的新鲜痕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是个生手,”阿木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他蹲在苏明远身边,手指量了量脚印的尺寸和深浅,声音低沉,“脚步虚浮,翻墙动作笨拙,蹭掉了不少土。但……胆子不小。”
苏明义提着棍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从外面回来,骂道:“跑得倒快!鬼影子都没逮着!”他看向阿木,“阿木,你常在外走,能看出是谁不?”
阿木摇了摇头:“光凭脚印,难。不过,”他抬眼,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苏家众人,“既然来了第一次,没得手,就可能会有第二次。”
这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赵氏此刻早已没了白日的得意,脸色煞白,紧紧攥着苏明德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嘴里不住地念叨:“都怪我……都怪我这张破嘴……”
苏明德被她掐得生疼,却也不敢甩开,只是苦着脸看向苏明远:“二哥,这……这可咋办啊?防得住初一,防不住十五啊!”
“还能咋办?跟他们拼了!”苏青松年轻气盛,握着木棍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拼?拿什么拼?”苏明远站起身,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厉色,“咱们家老的老,小的小,真来几个亡命徒,拼得过吗?”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赵氏,“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赵氏被吼得浑身一颤,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这次不是装的,是真怕了。“我……我再也不敢乱说了……当家的,你可得想想办法啊……”她摇晃着苏明德的胳膊。
苏明德六神无主,只能眼巴巴看着苏明远。
一直沉默的苏晚晚开口道:“爹,阿木哥说得对,咱们不能干等着。光靠咱们自家人守夜,精力有限,总有疏忽的时候。”
“那你的意思是?”苏明远看向女儿。
“咱们得找人帮忙。”苏晚晚目光沉静,“找几户信得过的人家,比如阿木哥家,还有之前受过娘恩惠的周婶、送过菜的几户,跟他们商量一下,组织个夜间巡逻队。不用多,三四户轮换着来,在村子外围和咱们几家附近转转,有点动静也能互相照应。”
苏明义眼睛一亮:“这法子好!人多力量大!看哪个龟孙子还敢来!”
苏明远却有些犹豫:“这……人家能愿意吗?平白无故的,凭什么帮咱们守夜?”
“不是白帮。”苏晚晚早已想好,“咱们可以出点粮食,或者等开春了,帮他们干点农活作为补偿。而且,这巡逻也不单是为了咱们家,村子安宁了,对大家都有好处。要是谁家真遭了贼,损失的可是实打实的粮食。”
李慧心也赞同道:“晚晚说得在理。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刚来的时候是难,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总要试着跟乡亲们处好关系。总不能一直关起门来过日子。”
阿木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可行。我去说。”
有阿木出面,事情就好办多了。他在村里年轻人中颇有威望,而且为人正直,由他牵头,比苏家人自己去说要管用。
第二天,阿木便去找了村里几户平日里还算老实本分、家里也有年轻男丁的人家。他没有直接说苏家招了贼,只说是近来听说附近不太平,有流窜的贼人盯上了咱们这偏远的村子,提议几户关系近的联合起来,夜里轮流巡逻,防患于未然。
那几户人家一开始也有些犹豫,但听阿木说苏家愿意拿出些土豆作为酬谢,而且这事确实对自家也有好处,便陆续答应了下来。周寡妇家没有男丁,但她表示可以让自家半大的小子跟着听听动静,也算出一份力。
王老棍自然也听说了这事,他背着手在村里转悠,三角眼里光芒闪烁。他既乐见苏家主动“出血”安抚村民,又有点不爽这事绕过了他这个里正。但他也知道,这事对他管辖的村子有利,便也假模假式地表示支持,说了几句“保境安民,人人有责”的场面话。
很快,一个由阿木牵头,苏家、阿木家以及另外三户村民组成的简易巡逻队就成立了。每夜两人一组,沿着村子外围和几家重点区域巡逻,约定好了暗号和联络方式。
苏家也兑现承诺,给参与巡逻的几户人家,每户送了小半筐品相不错的土豆。拿到土豆的村民,脸上都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巡逻起来也更加卖力。
赵氏看着那些送出去的土豆,心疼得直抽抽,却又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私下跟苏明德抱怨:“都是粮食啊……就这么送人了……”
苏明德闷声道:“你就少说两句吧!要不是你,能有这档子事?破财消灾懂不懂?”
有了巡逻队,苏家晚上的警戒压力顿时小了许多。苏明远和苏明义也轮流加入巡逻,既能示好,也能亲自掌握情况。
寒石村的夜晚,似乎因为这几支晃动的火把和警惕的身影,而多了几分安宁的气息。潜在的贼影,在这种初步联合起来的力量面前,暂时隐匿了下去。
苏晚晚站在院门口,看着远处巡逻火把移动的光点,轻轻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想要真正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除了自身的努力,还需要学会如何与周围的人共存、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