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在暗流汹涌与表面诡异的平静中,转瞬即逝。
月圆之夜,如期降临。
东海市郊外,临海而立的望海崖。此地本是闻名遐迩的观赏“海上升明月”之胜景,地势险峻,崖顶平坦开阔,视野极佳。
然而今夜,此地却再无半分文人墨客的雅致与游客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与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
崖顶平台显然被提前清理过,原本的观景设施被移开,显得空旷而冷清。
四周边缘,泾渭分明却又透着一股强行联合的别扭感,插满了两种制式的阵旗幡幢——一种是玄水阁特有的、泛着幽蓝寒光的三角阵旗,旗面上水波纹路流转,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另一种则是烈阳宗的赤红幡幢,幡面绣着熊熊烈焰图腾,隐隐有热浪扑面。
两种属性相克的力量场域在此地交织,非但没有相互抵消,反而在某种秘法的调和下,形成了一种更加危险、更加不稳定的平衡。
数十名衣着各异、气息或深沉或凌厉的“正道人士”齐聚于此,他们大多是被玄水阁和烈阳宗凭借其三寸不烂之舌,或以“除魔卫道、匡扶正义”的大义名分煽动,或以那虚无缥缈却又诱人无比的“上古重宝”和“逆天传承”为饵引诱而来。
这些人来自不同的隐世小门派或修真世家,修为参差不齐,从炼气中期到筑基初期不等。
他们人人面色肃然,眼神却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各异的光芒——有虚伪的正气,有毫不掩饰的贪婪,有谨慎的观望,也有几分被裹挟而来的不安。
整个崖顶平台,虽然人数不少,却并无多少嘈杂之声,只有海风呼啸而过,卷动着旗帜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虚伪、紧张而又躁动不安的气息。
水无痕与炎烈,这两位此次“诛魔大会”的发起者和主导者,此刻正并肩立于崖顶最前方,直面着下方漆黑如墨、波涛粼粼的大海。
两人身后,各自站着本宗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弟子,个个气息凝练,眼神锐利,隐隐结成了战阵之势,气息连成一片,倒也颇具威势。
水无痕一身蓝袍,面容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炎烈则是一身赤红长袍,须发皆张,如同燃烧的火焰。
他们二人看似正气凛然,一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的模样,但若有人能近距离观察他们眼底深处,便能发现那隐藏极深的、几乎要溢出的贪婪与狠厉之色。
对他们而言,所谓“除魔”不过是幌子,夺取陈仁浩身上的“秘密”才是真正的目的。
海风愈发猛烈,带着咸腥的水汽,吹得众人衣袍猎猎鼓荡,却丝毫吹不散这凝滞沉重、仿佛要凝固一般的氛围。
天空之中,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清冷如银盘,将毫无温度的光辉洒落下来,将整个望海崖顶照得亮如白昼,岩石的纹理、每个人脸上的细微表情都清晰可见。
但这明亮的月光,非但没有带来宁静祥和,反而更添了几分冰冷刺骨的肃杀之意。
“时辰将至,那魔头……陈仁浩,莫非是收到了风声,怕了,不敢前来应战?”一名来自某个小门派、留着山羊胡的掌门忍不住心中的焦躁,低声向身旁之人嘀咕道,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哼,他若不来,那便是做贼心虚,坐实了魔头之名!届时,我等正好借此机会,联名向龙组施压,逼他们必须交出此人,给天下正道一个交代!”另一名身材微胖、穿着锦袍的世家家主立刻出声附和,语气中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水无痕与炎烈虽然目视前方,但身后的议论声却清晰地传入耳中。
两人隐在袖袍中的手微微握紧,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与阴狠。
他们其实并不太担心陈仁浩不来,因为真正的、足以决定胜负的杀招,早已在暗中启动,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
根据他们与扶桑八岐神社、棒槌国永生教达成的秘密协议,此刻,八岐神社精心培养的、最擅长隐匿与暗杀的影忍,以及永生教那些精通勾魂夺魄邪术的勾魂使,应该已经如同鬼魅般,利用特殊手段潜入了防卫森严的东海市区,他们的目标明确无比——直指与陈仁浩关系密切的萧芸、陈夕颜,或许还有那个记名弟子李静心!
只要能够成功擒获其中任何一人作为人质,届时陈仁浩即便来了这望海崖,也必然是投鼠忌器,心神大乱,战斗力大打折扣!他们便可稳操胜券!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也绝难想象,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隐秘至极的行动,从始至终,都处于一个名为“龙魂”的国家最高超自然力量机构的严密监控之下。
一张由最先进科技与古老术法结合编织而成的无形大网,早已在东海市悄然张开。
吴海亲自坐镇龙组东海分部临时指挥中心,协调各方力量,只待这些不安分的“鱼儿”彻底入瓮,便可收网。
而陈仁浩在离开前给他的指令,简单而明确,只有四个字:“保护好她们。”
这既是对龙组能力的信任,也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要求。
就在崖顶众人窃窃私语,耐心即将消耗殆尽,连水无痕和炎烈心中都开始泛起一丝不确定的涟漪之际——
“呵呵……”
一声轻淡的、仿佛带着些许无聊和慵懒意味的轻笑,毫无征兆地、清晰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这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鼓膜,直接回荡在脑海深处,让人遍体生寒,却又完全找不到其来源方向,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源自心底。
所有人脸色骤变!如同被无形的冷水泼面,瞬间停止了交谈,齐齐带着惊疑与骇然,循着那声音传来的大致感觉望去,目光最终聚焦在望海崖边缘、那块孤悬于崖壁之外、常年受海浪冲刷而光滑无比的礁石之上。
只见清冷的月光下,一道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那块险峻的礁石顶端。
他负手而立,身姿如松,背对着那轮巨大的、散发着皎洁光辉的圆月,面容恰好隐没在月光的阴影之下,显得模糊而神秘。
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在阴影中亮如寒星,正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戏谑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平静地扫视着崖顶上这“群雄荟萃”、严阵以待的场面。
正是陈仁浩!
他竟然来了!而且是以这种完全超出所有人感知、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出现!仿佛他早已站在那里,观看了许久,而他们这群自诩高手的“正道人士”,却无一人察觉!
“诸位兴师动众,在此设下这看似威风凛凛的‘诛魔台’,”陈仁浩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无波,却如同蕴含着千钧重压,瞬间将场中所有残余的嘈杂私语彻底压了下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可是在等陈某?”
水无痕强自压下心头因对方诡异出现方式而掀起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运足真气,厉声喝道,声音在崖顶回荡,试图在气势上扳回一城:“陈仁浩!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