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瞧!”
她将被子抖开,动作忽然一顿,眼睛瞪得老大。
那床单上,赫然是一小片暗红的血迹。
她的声音猛地提高,带着颤音。
姜露兰顺着一看,心落了地。
她盯着那抹红色,呼吸渐渐平稳。
不是梦,不是幻觉。
是真的。
她的手指缓缓松开被角,胸口涌起一股热流。
对,一定是药太猛,酒也喝多了。
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
过程不重要,结果好就行。
她自我安慰着,把那些模糊的记忆归咎于药力。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那个被冷落的新妇。
她是他的妻,是沈家名正言顺的少奶奶。
“那个贱人呢?”
“她来请安了吗?”
“一大早就来了,一直跪在外头,没走。”
白荷轻声禀报,指尖微微捏紧了帕子。
“哦?让她等会儿。”
姜露兰慢悠悠地画着眉毛,笔尖细细勾勒眉梢。
嘴角挂着笑,眼底闪烁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
她将眉笔轻轻搁在妆匣上,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
热茶滑过喉咙,暖意一路延伸至心口。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铜漏滴尽第三刻,檐角风铃晃过三声清响。
她才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道:“进来吧。”
那位置,那名分,昨夜便已被牢牢钉死。
她如今是长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这府中正经的夫人。
而稚鱼,不过是曾得宠的通房丫头罢了。
姜露兰忍着浑身酸胀。
每动一下,腰肢都像是被细针扎过,酸麻直窜进骨缝。
她咬着牙没吭声,由白荷替她梳头洗脸。
发丝一缕缕被梳通,温热的帕子覆在脸上。
镜子里,她盯着脖子上那一片片青紫。
她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抚上那处,又迅速缩回。
昨夜的事虽断断续续,记忆如同碎镜片般零散。
可这些印子,明明白白告诉了她。
是真的。
长公子真的在她房中待了一夜,寸步未离。
她挑了件鲜红的石榴裙,衬得肤色白得发亮,。
她又戴了支坠着细穗的步摇。
金丝缠枝,穗子极细,一动便轻轻晃。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走路都带响。
谁不知昨夜长公子留宿在新夫人房里,一宿没走?
夫妻俩缠绵到天亮。
“来了?”
姜露兰从镜中瞧见稚鱼的身影,唇角微微扬起。
稚鱼低着头进来,裙裾拂地无声,发髻素净,只插了一支银簪。
她轻轻一福,姿态恭敬至极。
“夫人安好。”
“起身吧。”
姜露兰转过身,上下打量她。
今天稚鱼穿得素净,连粉都没擦,脸色有点苍白,像是夜里未曾安睡。
“妹妹真懂事,晨昏定省从不耽搁。”
她轻笑着,语气轻柔,却字字含刺。
“昨夜公子在我这儿留得晚了些,今儿起得迟了,你别见怪。”
稚鱼只是淡淡一笑,唇角微扬。
“是奴婢来早了,扰了夫人休息才对。夫人伺候公子一夜,定是累了,该好好歇着。”
这一拳,打空了。
姜露兰的笑容僵了一瞬,胸口堵得慌。
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端起白荷递来的冰糖燕窝,碗沿还带着温热。
用银勺轻轻搅了搅浮沫,一圈一圈,搅得心头烦乱渐生。
慢悠悠补了一句:“说起来,昨夜公子还提了你。”
稚鱼的手,停了一下。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耳边嗡嗡作响。
姜露兰心里一喜,立刻接着说:“他说,你不过是个消遣,新鲜劲儿一过,就该回自己地方去了。”
“正经的家,不是你该赖的地方。”
她嘴角含笑,眼底却毫无温度。
“他还说,往后夜里不用你伺候了。”
姜露兰慢条斯理地捻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
“白天,你就好好学学,怎么当个听话的下人。”
白荷在旁捂嘴偷笑,连忙凑趣。
“可不是嘛!”
她扬起下巴,眉眼间满是得意。
“夫人出身贵门,知礼明义,哪是那些下贱伎俩爬上来的人比得了的?”
她说着,眼角余光刻意扫过稚鱼低垂的脸。
“靠勾引得来的恩宠,风一吹就散,哪比得上夫人跟公子,明媒正娶,白头到老的体面?”
稚鱼低着头,听这些话,像刀子一下下刮在心口。
那些曾经滚烫的誓言,如今看来,竟都成了最讽刺的谎言。
她低下头,乖巧应道:“夫人说得对,奴婢记下了。”
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彻底惹恼了姜露兰。
她原本期待稚鱼会崩溃、会哭求。
可稚鱼的冷静,反倒像一记无声的反抗,刺得她心头火起。
她把刚喝了两口的燕窝粥往桌上一放,轻笑出声。
瓷碗撞击木桌的声响清脆刺耳,几滴粥汁溅了出来。
“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正事。”
“你以前替我照顾长公子,做得确实周到。”
她顿了顿,似是回味,又似在嘲讽。
“我这当主母的,总得意思意思,给你点好处。”
说完,她冲白荷使了个眼色。
“去,把我这碗剩下的燕窝,还有这些点心,全拿去给稚鱼。”
她唇角微扬,声音温柔却阴冷。
“让她也开开眼,尝尝主子吃的东西是什么味儿,别老盯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眼红得紧。”
每一个字,都是在提醒稚鱼的身份。
你只是个下人,别妄想攀高枝。
白荷立马心领神会,端起托盘。
上面是半碗剩粥,外加几碟姜露兰动过两口的糕点。
粥面微凉,边缘已有些凝结,糕点上的牙印清晰可见。
她昂着头,大步走到稚鱼跟前。
“还不快跪下谢恩?”
稚鱼抬起头,目光静静落在托盘上。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跪下,额头触地,双手稳稳接过托盘:
“奴婢,谢夫人恩赐。”
姜露兰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以后安分点,别想东想西。”
她俯视着稚鱼低伏的身影。
“你不是傻子,该知道这院子里,谁说了算。”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昨儿我看的账本里,那笔‘东篱采菊费’有点蹊跷。”
她轻轻拂了拂衣袖,神情认真。
“白荷,你去和祝嬷嬷再核一遍。”
她顿了顿,语气忽转严厉。
“晏礼不是那种人,八成是底下人手脚不干净,瞒着主子捞钱。”
这话,明里是护着公子,暗里却像在警告稚鱼。
你若不安分,便是那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
这话听着是查账,实则是在亮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