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木灵部老萨满派出的两名年轻妖兵,经过数日小心翼翼的行进,终于摸到了信物简图所标注区域的边缘。那里果然有一处赤炎部的临时补给点,规模不大,但守卫森严。
他们躲在远处树冠中观察,发现补给点中运入运出的,除了常规的粮食肉干,还有一些用油布严密包裹的长条状物体,以及少量闪烁着暗红色微光的矿石。更让他们心惊的是,他们认出了守卫中几名小头目,正是赤炎妖将麾下“焚血军”的成员,这些精锐通常只部署在关键战线或赤炎本部周围。
“那些发光石头…好像是‘炎晶’?他们不是说矿脉枯竭,分配给大家的很少吗?”一名年轻妖兵低声道。
“看那些包裹的形状…像不像是人族的那种‘弩’?”另一名妖兵声音发颤。
两人不敢久留,记下所见后迅速返回营地汇报。老萨满听完,久久不语,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信物上的警告,似乎正在被印证。
他没有声张,但开始有意无意地在部族集会中,提及赤炎部最近的强势和部族子弟在战场上越来越高的伤亡,却未得到相应的战利品分配。这些话如同水滴,悄然渗透进本就心存不满的木灵部妖兵心中。
数日后,一支木灵部的小队奉命配合赤炎部的一次侧翼袭扰行动。行动中,赤炎部的指挥官要求木灵部妖兵充当诱饵,吸引人族守军火力,而赤炎部的“焚血军”则准备从另一侧突袭。木灵部小队伤亡数人后,勉强完成任务,但事后分配战利品时,赤炎部只扔给他们一些残破的兵器和少量干粮,而将人族守军遗落的精良刀剑和盔甲全部收走。
积压的不满终于爆发了。木灵部小队头目当场与赤炎部指挥官争执起来,言辞激烈。
“凭什么都是我们送死,好处全归你们?!”
“弱小的废物也配谈条件?没有我们赤炎部主力,你们早就被人族杀光了!”赤炎部指挥官傲慢而轻蔑。
冲突几乎一触即发,最后在其他妖族头目的劝解下才勉强平息,但裂痕已然公开化。消息传回木灵部各营地,群情更加激愤。虽然还不敢公然反抗,但此后木灵部在执行赤炎部命令时,明显开始出工不出力,行动拖沓,找各种借口推诿。
赤炎妖将得知后,勃然大怒。
“不识抬举的贱种!”他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骨杯,“传令给木灵部的族长,让他管好自己的部下!再敢阳奉阴违,本将不介意先清理门户!”
但他也知道,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南疆战事未定,若对木灵部逼迫太甚,可能导致其彻底倒戈或溃散,影响整体战力。他只能暂时压下怒火,命人加强对木灵部的监视,同时催促林相加大援助力度,他需要尽快取得决定性胜利,才能压制所有杂音。
木灵部的消极怠工,很快反映在了前线战局上。
赵坚敏锐地察觉到,对面妖族联军左翼的攻势明显减弱,以往那种悍不畏死、利用丛林灵活袭扰的风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敷衍了事的佯攻和远远的弓箭骚扰。甚至有一次,一支人族侦察小队在左翼丛林边缘“意外”捕获了一名落单的、受伤的木灵部妖兵,对方没有激烈反抗,被俘后也沉默寡言,但眼神中没有了以往那种疯狂的恨意,反而有种麻木和茫然。
赵坚心中明了,太子的“信息分化”之计,开始见效了。他立刻调整部署,将部分预备队悄悄加强到赤炎部主力正面,同时命令左翼部队保持压力但避免过度刺激,偶尔“遗漏”一些无关紧要的物资在双方接触地带。
与此同时,楚潇然研发的“冰凝粉”也开始小规模配发给前线部队。虽然不能完全克制妖火,但确实能有效减弱其威力和附着性,守军在应对妖火攻击时,伤亡有所下降。军中士气得到一定提振。
此消彼长之下,赤炎部主力的进攻开始显得后劲不足。他们失去了木灵部有效的侧翼牵制,正面又承受着赵坚军越来越强的压力,新型妖火的效果也被部分抵消。战线逐渐稳定下来,甚至赵坚军在一些局部地区,还能发起小规模的反击。
南疆的战报再次传回京城,虽然依旧胶着,但“妖军攻势受挫,我军稳住防线,并伺机反击”的基调,与之前“节节败退、瘟疫横行”的惨状相比,已然是天壤之别。朝堂上主战派的声音再次高昂起来,对太子协理后勤、支持赵坚的质疑声也随之减弱。
京城,东宫。
风尘仆仆的沈寒,终于带着那几名被解救的北境工匠和部分货物证据,安全返回。他秘密入宫,向殷澈详细汇报了西域之行的经过。
“殿下,这几名工匠,皆是被胁迫掳掠。据他们所言,北境边军中有败类与地方豪强勾结,以‘征调匠户’为名,将他们秘密控制,然后通过漕帮私船运至西域,再由西域的驼队接手,计划送往南疆。”沈寒指着那几名惊魂未定、跪伏在地的工匠,“他们擅长冶炼‘火纹钢’和提纯‘炽焰石’,正是制造妖火武器和工具的关键技术!”
殷澈仔细查看了沈寒带回的证据:那些精制箭簇的工艺与兵部工坊的制式略有不同,但更精良;皮革的鞣制手法带有明显的北境风格;最重要的是,从驼队货物中搜出的一份潦草的交接文书,上面虽然用语隐晦,但提到了“北边来的‘老师傅’”、“南边‘赤爷’急要”等字眼,落款处有一个模糊的印章,经陈禾辨认,与之前江州悦来客栈账本上出现的某个花押有七分相似!
“北境、西域、南疆…林相这条线,铺得可真够长的!”殷澈眼中寒光凛冽。沈寒带回的,不仅是几条人证,更是将北境物资流失、西域秘密通道、南疆技术输入这三个关键环节串联起来的铁证!虽然依旧没有直接指向林相本人,但证据链已经越来越完整,指向性也越来越明确。
“立刻安置好这几名工匠,保护好他们。他们是重要人证。”殷澈吩咐陈禾,然后看向沈寒,“沈校尉辛苦了,此番立下大功!你与部下暂且休整,但需随时待命。接下来,恐怕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沈寒抱拳:“末将不辛苦!愿为殿下效死!”
殷澈走到窗前,望着阴沉的天空。南疆分化初见成效,北境—西域—南疆的输送链条也被抓住尾巴,朝堂上革新之议正在推进…形势似乎正在向好的一面发展。
然而,他深知林相老谋深算,绝不会坐以待毙。南疆的变化,沈寒的发现,恐怕很快就会传到林相耳中。对方的反扑,必然会更加凶猛和无所不用其极。
“陈禾,加派人手,严密监控林相府、福瑞当铺、以及所有已知关联地点。尤其是那个钱贵,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殷澈沉声道,“另外,将沈寒带回的证据,择其关键部分,以密件形式,呈送父皇御览。不用急着指控,只需陈述事实,让父皇知晓,此案牵连之广、为害之深!”
“是!”陈禾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