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雪也不落了。
白芷把最后一包药粉握紧。
萧云谏缓缓拔出青霄剑，剑身映着月光，泛出一层冷青色。
他们还没进去。
但里面的人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白芷开口，声音很轻：
“你还记得上次我扎你那一针吗？”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一震。
一道黑气从断脊谷口喷涌而出，直冲天际。紧接着，九根血柱破土而起，呈环形围住整个区域。黑雾翻滚，凝成锁链形状，缠上天空，把这片空间彻底封死。
灵气开始倒流。
萧云谏立刻察觉不对。体内剑气回旋受阻，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他低头看剑，青霄剑发出低鸣，剑身微微震颤。
这不是自然阵法。
是冲着他来的。
他转头看向白芷，她脸色发白，药囊空了，气息微弱。她撑不住了。
不能再等。
他收回目光，脚下一蹬，剑尖点地，逆向引导寒山剑气，在脚下划出三道弧线。这是模拟龙脉震动的频率，他曾听师父提过，某些古阵会误判地脉波动为灵源核心。
果然，西侧第二根血柱微微晃动，光芒黯了一瞬。
有破绽。
他正要冲上去，空中传来冷笑。
“萧云谏，你护不住的东西太多。”
声音像铁砂磨骨，刺得人耳膜生疼。
夜枭站在最高那根血柱顶端，墨袍猎猎，面容模糊不清。他没动手，只是抬手一挥，阵中光影变幻。
画面浮现——
凤昭被关在火牢里，铠甲焦黑，双刀脱手，凤焰熄灭。
玄甲军溃败，尸横遍野，赤焰倒在地上，狼牙项链断裂。
寒山剑派山门崩塌，玉珏碎成粉末，随风飘散。
全是假的。
可每一幕都戳在他最怕的地方。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
不行。
不能乱。
他闭眼，脑子里闪过这些年听潮录的声音。
“剑出则活，迟半息则亡。”
“左三步，避心脉。”
“信她，不信天。”
每一句都在关键时刻救了他。
他也终于明白——
这些话不是预言命运，而是提醒他自己做过的决定。
真假不在眼前，在心。
他睁眼，一剑斩向最近的幻影。
剑光闪过，火牢炸开，虚影化灰。
其他幻象跟着崩裂。
夜枭轻哼一声：“倒有点见识。”
他双手下压，阵法再度收紧。
地面裂开，七道黑影破土而出。都是蒙面魔修，手持怨刃，刀口泛着紫光。他们落地就围，速度快得惊人。
萧云谏横剑格挡，剑气扫出，一人退后两步。但他很快发现，这些人不是为了杀他。
他们在拖时间。
阵眼还没激活。
只要再晚几息，整个魔阵就会完全闭合，到时候别说破阵，连动都动不了。
他必须抢在那之前，打掉阵核。
可这七人配合极好，攻守有序，明显练过合击之术。他一剑逼退左侧敌人，右侧立刻补上。青霄剑虽快，却始终无法脱身。
更糟的是，空中雷云汇聚。
一道黑雷正在成型。
一旦落下，不只是他，连白芷也活不成。
他咬牙，准备拼内力硬抗。
就在这一刻——
西北方向，一道赤金光芒撕裂长空！
轰！
火浪席卷而来，直接撞上黑雷。
两股力量对冲，炸出一圈冲击波，吹得积雪漫天飞舞。
所有人抬头。
只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凤昭落地，披风如血旗展开，双刀“日曜”“月泠”交叉胸前。她没说话，只抬眼看了一眼萧云谏。
那一眼，他知道意思。
——我来了。
——一起破。
他点头。
两人背靠背站定。
“西二血柱是弱点。”他低声说，“每次能量汇聚，它都会先暗三分。”
“交给我。”她说。
话音落，凤昭纵身跃起，凤焰爆发，金色火焰顺着刀锋燃起。她直扑西线，一刀劈向第二根血柱。
魔修立刻拦截。
她不闪不避，反手一刀砍翻一人，脚下不停，继续前冲。
另一人从侧面偷袭，她侧身躲过，回肘击碎对方喉咙。
第三个人刚举起刀，就被一股热浪掀飞。
凤焰已烧到血柱底部。
柱体发出哀鸣，红光剧烈闪烁。
夜枭眼神一冷，挥手催动阵法。
剩余魔修全部转向凤昭，围杀过去。
萧云谏抓住机会，腾身而起，青霄剑引动残余龙气，剑尖直指阵核。
可就在他跃至半空时，脚下突然伸出黑索，缠住双脚。
是陷阱。
他低头，黑索来自地面裂缝，不止一条，密密麻麻，像蜘蛛网一样铺开。
想把他拉下去。
他运力挣扎，但黑索越收越紧。
这时，一道火光落下。
轰！
黑索瞬间燃烧，化为灰烬。
凤昭落在他身边，喘了口气：“下次别一个人冲。”
他没回答，只说：“阵核在正中心，下面有东西在供能。”
“我知道。”她看着夜枭，“他在借阵吸龙脉之气。”
夜枭站在高处，冷笑：“不错。等我把北境龙脉炼成魔脉，你们守护的一切，都会变成我的养料。”
萧云谏盯着他：“你根本不是为了龙晶。”
“当然不是。”夜枭笑得更深，“龙晶只是饵。我要的是你们拼命去救的东西。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看到你们绝望的样子。”
他说完，双手猛地下压。
所有血柱同时亮起。
黑雷再次凝聚，比刚才更大。
这一次，目标是两人。
凤昭握紧双刀：“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那就一次解决。”萧云谏抬剑。
两人同时出手。
凤昭先动，凤焰全开，冲向西侧血柱。她不再掩饰，全力一击，刀光如日出东方，直接斩断柱体。
轰！
血柱爆裂，黑雾四散。
阵势出现缺口。
萧云谏紧随其后，借势跃起，青霄剑灌注全部剑气，引动天地间仅存的龙气，与凤焰交汇成一线，直刺阵核。
剑光与火焰合一，穿透黑雷，命中中心。
一声巨响。
整个魔阵炸开。
血柱一根根崩断，黑雾溃散，地面龟裂，积雪被掀飞数十丈高。
夜枭站在原地，身体晃了一下。
他低头看自己胸口，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瓷器上的纹路。
“不可能……”他喃喃，“你们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身影化作黑烟，消散在风中。
只留下一句话：
“此局未终。”
四周安静下来。
雪重新开始落。
焦黑的地面冒着青烟，空气中还有魔气残留的味道。
萧云谏单膝跪地，青霄剑插在身前支撑身体。他喘着气，手臂发抖，剑柄沾了血，滑得几乎握不住。
凤昭走过来，站在他旁边。
她铠甲边缘焦黑，披风破了一角，但站得笔直。
她低头看他：“还能站起来吗？”
他没答，只伸手抹掉剑上的血，重新握紧。
她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远处，断脊谷口依旧漆黑。
阵法虽破，山谷未入。
龙晶还在里面。
玉珏也没拿到。
事情没完。
她转身，望向谷口。
风很大，吹动她的披风。
发间的凤凰翎轻轻晃动。
她忽然说：
“下次别瞒我行踪。”
他抬头，看着她的背影。
三步远。
不远不近。
足够看清她肩上的伤。
也足够听见她说的话。
他张嘴，刚要回答——
谷口上方，冰雪突然滑落。
一大片雪从崖壁滚下，砸进谷中，发出沉闷声响。
两人同时警觉。
萧云谏立刻起身，拔剑。
凤昭也回头，手按上刀柄。
他们盯着谷口。
雪停了。
可刚才那声动静，不是自然塌方。
有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