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桃来圣火殿的第一天,就把“小霸王”三个字写在了自己脑门上。
早晨——
卯时刚到,圣火殿的铜铃还没响第三下,盼桃已经抱着木狐蹲在寝阁门口,用发绳上的铃铛叮叮当当敲离朱的门:“师傅师傅!太阳晒屁股啦!”
门“吱呀”一声被灵风掀开,离朱顶着一张“本尊还没睡醒”的脸,衣襟半敞,露出锁骨上一粒朱砂小痣,像被火星烫出来的。他抬手把小姑娘拎进屋,声音带着倦意:“南天门没有屁股,只有神火,烧坏了不负责。”
盼桃被放在软榻上,两只脚还晃在半空。她眨巴着眼,看离朱随手掐了个诀,把寝阁里乱飞的衣带、发带、腰带统统捉回衣柜,像逮一群逃课的蝴蝶。她小声惊叹:“师傅,你捉蝴蝶的本事比爹爹厉害!”
离朱正给自己系外袍,闻言手一抖,差点把紫袍系成死结。他深吸一口气:“那是灵力,不是捕虫网。”
上午——
辰时,圣火台。
离朱把盼桃放在高台上,自己站在三步之外,像一棵挺拔的雪松。他掌心一翻,一缕细若发丝的火线钻出来,绕着他指尖转圈,乖巧得像幼儿园排队领糖的小朋友。
“今日学‘收’,”他语气冷淡,“若烧坏一件衣裳,罚抄《神火守则》十遍。”
盼桃低头看看自己——粉袄、雪裙、绣鞋,哪一件都是娘亲熬夜缝的,抄书事小,挨娘亲鸡毛掸子事大。她立刻绷紧小脸,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小火苗乖乖,咱们不调皮……”
结果火苗刚碰到她指尖,就“噗”地炸成一朵拳头大的火花,差点给她刘海烫出个新造型。离朱闪身而至,一把将火团捏灭,掌心只剩一缕青烟。他叹气:“你这叫‘收’?收尸还差不多。”
盼桃瘪嘴,眼尾立刻蓄了两包泪。离朱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沉默片刻,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糖狐狸?晶莹剔透,尾巴还打了个卷,用竹签插着,像刚从庙会偷渡来的。
“吃完再练。”他把糖狐狸塞给她,“再炸毛,就罚你给它念《守则》。”
盼桃含着糖,鼓着腮帮子点头,心里却想:师傅好奸诈,用糖衣炮弹腐蚀我!
正午——
巳时末,膳房。
离朱袖子挽到手肘,正往锅里下灵笋,旁边案板上躺着一条死不瞑目的银鳞鱼。盼桃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小鼻子一耸一耸:“师傅,鱼它瞪我!”
“它活着的时候瞪得更凶。”离朱头也不抬,指尖一弹,一缕细火钻进锅底,火苗舔着锅底,发出“滋滋”的撒娇声,“去,把玉盐罐拿来。”
盼桃屁颠屁颠跑去抱罐子,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在离朱背上,小手好死不死按在他腰间。离朱手一抖,整把灵笋下锅的姿势从“优雅”变成“投河”。他回头,额角青筋直跳:“沈盼桃,你走路能看点路吗?”
小姑娘脸埋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师傅你腰好细……”
“……”离朱深吸一口气,默念三遍“童言无忌”,决定晚上给她加练一个时辰。
下午——
未时,藏经阁。
离朱本想教她认字,结果盼桃对书架最顶层的一排玉简更感兴趣。她踮脚去够,够不着,干脆踩着离朱的靴子往上爬。离朱一手护着她腰,一手扶着书架,感觉自己像棵被松鼠寄存的树。
“师傅,这本为什么叫《焚天秘要》呀?听起来像烤红薯秘籍。”
“因为练成之后能烤熟十个你。”离朱面无表情地把她拎下来,“换一本。”
盼桃又抽出一册《凤凰羽衣录》,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只金光闪闪的凤凰,尾羽拖得老长。她眼睛一亮:“师傅,我以后会长这么漂亮的尾巴吗?”
离朱瞥一眼那图,再看看她屁股后面空荡荡的裙摆,忽然有点想笑。他屈指弹她额头:“先把控火术练好,尾巴的事以后再说。”
傍晚——
申时,圣火台后的桃花林。
离朱带她来“课外实践”——用控火术烤栗子。他手一挥,满地枯叶化作火塘,火苗温顺得像熟睡的猫。盼桃蹲在旁边,把栗子排成一排,嘴里数:“一、二、三……师傅,为什么它们不自己翻个面?”
离朱坐在石凳上,支着下巴看她:“因为它们没长手。”
盼桃认真思考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那我给它们长手!”她指尖冒出一缕火苗,化成三只小火钳,屁颠屁颠去夹栗子翻面。结果火钳太兴奋,“咔嚓”一声把栗子夹成了两半。
离朱扶额:“沈盼桃,你烤的是栗子,不是仇人。”
晚上——
酉时,寝阁。
盼桃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往离朱怀里钻。离朱一手拿布巾给她擦头发,一手翻着《神界律法》
盼桃仰头,看见他眉心皱起的小褶子,伸手去戳:“师傅,你皱眉像包子褶。”
离朱回神,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指包进掌心:“睡觉。”
“可我还想吃糖狐狸。”
“明早。”
“那我要师傅讲睡前故事。”
“……”离朱沉默三秒,妥协,“从前有个小朋友,它不听话,被神尊罚抄了一百遍《守则》……”
盼桃在他怀里拱了拱,声音越来越小:“师傅,你身上凉凉的,像雪……”
离朱低头,看见她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他忽然想起沈砚临走时那句“这孩子便托付给你了”,心里某处软了一下。
窗外,圣火台的火光映在窗棂上,像一片流动的晚霞。离朱抬手,轻轻把盼桃往怀里拢了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睡吧,南天门的星火,会护你无梦。”
夜深,铜铃轻响,风把桃花香送进寝阁。盼桃在梦里咂咂嘴,小声嘟囔:“……糖狐狸,再给我一条尾巴。”
离朱失笑,指尖一点,一朵小火莲落在她枕边,像悄悄长出的第九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