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烛火被调得极暗,只留两盏廊下的宫灯映着窗纸,暖光裹着夜的静谧,将殿内的暖意衬得愈发妥帖。
卫蓁蓁歪靠在软榻上,眉头蹙得紧紧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着锦被一角。
方才宫宴上酒喝得太急太猛,此刻太阳穴像被细针反复扎着,一阵紧过一阵的胀痛往上窜。
连后脑都像裹了层湿棉絮,昏沉的感觉顺着脖颈慢慢往下蔓延,抬眼的力气都快没了。
羽弦单膝跪在榻前,掌心覆着温热的力道,正轻轻按揉她的太阳穴。
他的指腹格外轻柔,顺着穴位慢慢打转,连呼吸都放得极缓:“早跟你说少喝些,偏不听。”
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指尖却又加了点力,试图缓解她的胀痛,“醒酒汤在小炉上温着,等按完这阵就给你端来。”
卫蓁蓁闭着眼 “嗯” 了一声,头往他掌心蹭了蹭,像只寻暖的猫。
颂芝和绮璃端着热水进来时,见着这模样也只相视一笑。
自她们撞破欢宜香的秘密,知道皇上从未给过娘娘半分真心后,对羽弦与娘娘的亲近,早就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如今的习以为常。
绮璃把帕子浸在热水里拧干,递到羽弦手边:“用热帕子敷敷或许能好些。”
颂芝则端着个描金托盘,盘里放着一小碗切好的冰镇梨片,还冒着丝丝凉气。
“娘娘,用热帕子敷敷额头能解些胀,要是觉得嘴里发苦,就吃两片梨清清口。” 颂芝说着,将托盘轻轻放在榻边矮几上。
卫蓁蓁微微睁眼,含住梨片慢慢嚼着,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果然压下了几分酒气带来的燥意。
绮璃站在一旁轻声道:“那我去看看醒酒汤热得怎么样了,顺便再把外间的暖炉添些炭,免得夜里着凉。”
说着转头看向颂芝,“姐姐要不要一起?御膳房还温着些莲子羹,咱们顺带端来,娘娘要是醒酒汤喝不下,也能垫垫肚子。”
颂芝刚喂卫蓁蓁吃完一片梨,闻言便放下银签,起身拍了拍裙摆:“正好,我去看看灶上的水温,等会儿娘娘要是想擦手,也能有热水用。”
两人轻手轻脚退出去,殿门被悄悄合上,只留羽弦掌心的暖意还覆在太阳穴上。
羽弦见她眼底倦意又浓了些,按揉的动作愈发轻柔。
不知过了多久,卫蓁蓁在软榻上昏昏沉沉睡去,羽弦将她小心抱到床上,替她盖好锦被,自己则坐在床边守着,连眼都没合一下。
直到子正时分,卫蓁蓁眉头又皱起来,轻轻哼唧了一声,他才立刻醒过神。
见她撑着身子想坐起来,羽弦连忙扶住她,另一只手飞快拿过帕子,沾了点冷水拧干,缓缓敷在她前额。
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几分昏沉,卫蓁蓁舒服地喟叹一声,靠在他胸前慢慢缓着。
羽弦顺势揽住她的腰,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背,防止她宿醉反胃。
一刻钟后,卫蓁蓁终于缓过劲,缓缓睁开眼,声音还有些沙哑:“羽弦。”
羽弦低头看着她,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怎么了?还难受吗?”
卫蓁蓁轻轻摇了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刚才在宴会上,我好像......好像看见夕隐了。”
“夕隐” 两个字出口,羽弦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只是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深思。
他与夕隐本就是一同陪在卫蓁蓁身边的兽夫。
此刻听见这个名字,第一反应便是夕隐那手治愈系异能。
其实他一直暗自发愁,欢宜香的药性阴柔,绮璃的药不能根治卫蓁蓁的身子。
若是夕隐真的来了,正好能替她好好检查一番。
他低头看向怀中人,见她眼眶微微泛红,眼神里满是茫然与犹疑,连忙握紧她的手,声音温和:“是不是瞧着眉眼像?你当时喝了酒,脑子昏沉,难免会记混。”
卫蓁蓁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慢慢道:“我也说不准…… 那人穿着宝蓝色的亲王蟒袍,是皇上的弟弟果郡王。可他抬眼时的眉峰、垂眸时的模样,连笑起来眼底的弧度,都跟夕隐太像了。”
她顿了顿,想起宴会上那抹似曾相识的感觉,心脏又轻轻颤了颤,“尤其是他看过来时,我总觉得…… 总觉得那眼神里的熟稔,不像陌生人。可转念又想,夕隐怎么会来这儿?”
羽弦抬手替她拂开额前散乱的碎发,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又笃定:“不管像不像,明日我去查查便知。你别先乱了心神,若是空欢喜一场,反倒伤了身子。”
他怕日后查证不是夕隐时又让她失落,只顺着她的话安抚,“你先好好歇着,等我摸清了果郡王的底细,再告诉你。”
卫蓁蓁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的慌乱渐渐压下去些,只是那抹相似的身影总在眼前晃:“你说…… 他真的会是夕隐吗?在兽世分开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羽弦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掌心轻轻顺着她的后背安抚:“说不定是呢?但现在没查证,说不准。等明日我想法子见他一面,或是探探他的口风,总能弄明白。”
他刻意放轻了语气,“你先别想这些,好好缓一缓,宿醉还没好透,别再添了心病。”
卫蓁蓁点点头,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几分依赖:“有你在,我就安心些。”
羽弦轻轻 “嗯” 了一声,更紧地揽住她,让她靠得更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