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春风,轻柔而温暖,它轻轻地吹拂着北方大地,试图驱散那笼罩在天空中的紧张气息。然而,这股春风似乎显得有些无力,无法撼动那凝重的氛围。
朝廷的两大政令,宛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波澜层层扩散,影响着每一个角落。这两大政令的推行,不仅考验着新朝的执行力,更考验着它的耐性。
青龙将军关羽的进军并非一帆风顺。黄巾渠帅管承、司马俱等人盘踞山林多年,熟悉地形,且部分队伍中混杂着被苛政逼迫、走投无路的贫苦百姓,并非全是顽抗到底的死硬分子。这就使得单纯的军事清剿变得复杂。
关羽采纳了臧洪“剿抚并用”的建议。大军压境之下,偏将军高览与骑都尉太史慈等部屡战屡捷,攻克多处山寨。高览勇猛,太史慈善射,二人配合默契,给黄巾造成了巨大压力。但每当官军退去,散落的黄巾余众又往往重新聚集。关羽意识到,若不彻底解决这些人的生计问题,剿匪终将是扬汤止沸。
这一日,关羽与臧洪再次于军中会面。
“关将军,连日征战,虽斩获颇丰,然贼寇如野草,剿之难尽。”臧洪面带忧色,“强迁其众,恐生大变;放任不管,则遗祸地方。如之奈何?”
关羽抚髯沉吟,丹凤眼中精光闪烁:“确是如此。吾观其中多有被裹挟之良民,并非真心从贼。硬驱其北上,路途遥远,恐生疫病、逃亡,十不存一,非但无法实边,反损陛下仁德之名。”
他顿了顿,指向地图上一处刚被攻克的黄巾营寨:“吾意,可暂缓驱其北上。就在此地,就地设立‘屯垦营’!择其青壮,编练为民军,由我军将士督导,就地垦荒种田,修建屋舍。其家眷亦可接入营中安置。待今秋粮熟,彼等有了活路,见识朝廷恩德,再分批迁往边州,则阻力大减,成活率亦高。同时,亦可令其就近监视、清剿周边零星匪患,以贼制贼。”
臧洪闻言,眼睛一亮:“将军此策大善!既可化解眼前僵局,避免激变,又能为后续移民积蓄力量,实乃老成谋国之言!洪这便行文各郡,筹措粮种农具,支援屯垦!”
策略的改变立刻收到了效果。许多摇摆不定的黄巾队伍听闻可以就地安顿,免于即刻背井离乡和战争,抵抗意志大为削弱,投降者日渐增多。青州的战事,从单纯的军事清剿,开始转向更为复杂的军事管制与社会改造相结合的模式。
度田检籍的试点工作就像陷入了一片泥沼,进展异常艰难。尽管有尚书台这个强大后盾的全力支持,还有太学学子们满腔热情地积极参与其中,但地方豪强们却如同狡猾的狐狸一般,不断使出各种软抵抗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每一队下乡的度田专员身后,都跟随着一队百人的精锐骑兵——他们身着轻甲,背负劲弓,枪矛如林,军容肃杀,正是银凤将军赵云麾下的“银凤卫”。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使得豪强家奴不敢对度田专员进行直接的物理威胁和骚扰。
然而,尽管朝廷采取了强硬措施,但软性的抵抗依然如暗流涌动。度田专员们在丈量土地时,常常会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状况。
有时候,他们的丈量工具会莫名其妙地损坏,导致工作无法顺利进行;有时候,原本负责引路的乡导会突然“迷路”,让专员们在田间地头迷失方向;更有甚者,一些小吏会在登记册上故意写错或遗漏重要信息。
而当专员们要求查阅豪强之家真正的田契和奴仆名册时,对方总是以各种看似合理的理由进行推脱。有的说保管田契和名册的人外出未归,有的则称年代久远,需要花费时间仔细查找。总之,就是想尽办法不让专员们看到真实的情况。
这一日,几位年轻的太学生专员在一队银凤卫的护卫下,在核查到清河的一片沃土时,与当地大姓崔氏的一名管家发生了争执。管家一口咬定这片土地是“贫瘠山地”,且坚称家中奴仆皆已登记在册,并无隐匿。
“一派胡言!”为首的青年学子血气方刚,指着脚下明显是新垦的肥沃土地,怒道,“此等良田,怎会是山地?还有,我等连日查访,有多户佃农指认,他们实为崔家奴仆,为何册上无名?”
那管家看着学子身后那些眼神冰冷、手按刀柄的银凤卫士兵,不敢放肆,但依旧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小郎君息怒。地或许是好地,但地契上写明是山地,或许是当年登记有误?至于奴仆……那些皆是临时雇用的短工,并非我家奴籍之人。小郎君若是不信,可去县衙查问,我崔家可是守法良民,断不敢欺瞒朝廷。”
双方正在僵持,却见一队车马缓缓行来。车上下来一人,正是并州治中崔琰。他因公务返回邺城,顺道返乡探望。
那管家如同见到救星,连忙上前禀报。崔琰听罢,面色沉静,先是对几位学子和银凤卫队率拱手道:“诸位辛苦了。崔琰虽在并州任职,然族中之事,亦不敢徇私。”他转向那管家,厉声道:“朝廷度田,乃为国策,岂容尔等在此狡辩推诿!速去将真实地契与所有仆役名册取来,若有半点隐瞒,家法不容!”
管家吓得唯唯诺诺,连忙跑去取账册。崔琰又对学子们温言道:“族中下人无知,多有冒犯。请诸位依法核查,我崔氏定当全力配合。若有错漏,该罚则罚,该补则补,绝无二话。”
崔琰的表态,如同一声惊雷,在赵国豪强圈中炸响。连清河崔氏这样的顶级门阀都主动配合,甚至“大义灭亲”,其他观望中的中小豪强顿时压力倍增,抵抗行为收敛了许多。度田工作得以艰难地向前推进了一步。消息传回邺城,荀彧对崔琰的识大体深感欣慰,却也深知,这仅仅是撕开了一个口子。
美稷地区的围困进行了数日。狼莫部落被困在山谷中,缺水少粮,人心惶惶。部落内部开始出现分裂,一部分人主张死战到底,另一部分则想要投降求生。
就在吕布准备发起最后攻击时,田丰与吕布派出的使者发挥了关键作用。他们带着酒肉和承诺,进入了与狼莫部落相邻的几个匈奴、乌桓小部落。
“汉家皇帝有令:只惩首恶狼莫,降者不杀!尔等若安分守己,非但无事,尚有赏赐!若敢窝藏或相助,与狼莫同罪!”使者的话语,配合着山谷外汉军森严的阵列,彻底断绝了周边部落可能给予狼莫支援的念头,也加速了狼莫部落内部的崩溃。
在经过长时间的围困之后,城内的粮草已经消耗殆尽,而城外也没有任何援兵到来。原本就人心惶惶的部众们,此时更是对狼莫失去了信心,纷纷开始盘算着如何自保。
面对如此绝境,狼莫不甘心坐以待毙,他决定率领自己的死党们进行最后的突围。然而,他的这一举动早已被吕布看穿。吕布派出麾下猛将成廉,率领一支精锐的骑队在城外设下埋伏。
当狼莫等人拼死杀出重围时,他们才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成廉率领的骑队如同一股旋风般席卷而来,瞬间将狼莫的队伍冲散。狼莫的死党们虽然拼死抵抗,但终究不是成廉率领的精锐骑队的对手。
在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之后,狼莫的队伍被彻底击溃。狼莫本人也在混乱中被成廉发现,成廉手起刀落,将狼莫斩杀于马下。
随着狼莫的死亡,其余部众们也失去了继续抵抗的意志。近千人的队伍纷纷放下武器,向吕布投降。这场战斗以吕布的完胜而告终。
田丰迅速兑现诺言。将狼莫的首级传送晋阳及各边郡,公示罪状。其余投降的部众,则立刻被打散编制,每数十人一队,由官兵押送,踏上南迁冀州的路途。与此同时,对周边“表现良好”的部落,则如约给予了酒帛赏赐。
并州“杀鸡儆猴”的行动,以迅雷之势完成,极大地震慑了并州、幽州边境那些心怀观望的胡部,为后续更大规模的迁移计划铺平了道路。
各地的进展、困难、变通方案,如同雪片般汇聚到冰井台,刘备的案头。
他仔细阅读着每一份奏报:关羽在青州变“即时迁移”为“就地屯垦,秋后北迁”的策略;崔琰清河关键时刻的表态推动了度田;田丰、吕布在并州成功立威……
刘备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颔首沉思,时而提笔批示。
“准云长所请。青州屯垦,务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秋后迁移,需妥善规划路线,保障衣食。”
“崔季珪深明大义,赐帛百匹,以示嘉奖。冀州度田,当以此为例,宣示各州。”
“田元皓、吕奉先做得很好。并州后续迁移,可酌情扩大规模,但仍需谨慎,避免反弹。”
他放下笔,对侍立一旁的荀彧、郭嘉叹道:“看来,朕还是将此事想得简单了。若非前线将吏临机决断,因地制宜,只怕此刻已是怨声载道,处处烽火了。仅仅在我等实际控制的北方数州推行,便已如此艰难,阻力重重。”
荀彧躬身道:“陛下圣明。治国如烹小鲜,火候分寸至关重要。诸将刺史能体会圣意,灵活施政,实乃国家之福。然此间艰难,亦可见一斑。”
郭嘉则笑道:“有此一番历练,各地官员方知新政之难,亦可见其成效。风波虽起,然根基未动,陛下不必过于忧心。只是……”他笑容微敛,“日后挥师南下,克复荆州、扬州、益州……彼处豪强,见今日北方之势,为保其私利,其抵抗必更加顽固疯狂。每一州,恐都将是一场硬仗。”
刘备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正在忙碌施工、进一步扩建的太学工地,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奉孝所言,正是朕之所虑。南下统一之路,必将因这‘度田检籍’、‘抑制豪强’之策而更加漫长、更加艰难。每一州的世家豪强,为了保护他们的田庄、部曲、特权,都必将更加坚定地依附于当地诸侯,拼死反扑。”
他转过身,看着两位最重要的谋臣,声音沉静却充满力量:“但是,正因如此,朕才更要坚持走下去!未来每攻克一州,便要将这一州之地的改革彻底完成!清查田亩,核定户籍,抑制兼并,安抚流民……将新政的根基,牢牢扎进新收复的领土之中。虽然如此一来,统一全国或许将耗费数年,甚至十数年之久,远非速攻急战可比……”
刘备的语气陡然提升,带着无比的决心:“但这样一步一个脚印、一手持剑一手执尺打下来的天下,必将更加稳固!一个扫除了积弊、根基扎实的大汉,才真正配得上‘中兴’二字!才真正对得起这天下翘首以盼的黎民百姓!”
改革的阵痛已然显现,未来的挑战更是艰巨。但帝国的巨轮,已在坚定的掌舵下,认清了前方的风浪,义无反顾地沿着既定的方向,破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