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舒立刻直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人群中,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正缓步走来。
此人身姿清瘦挺拔,面容俊美如玉,虽眉宇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却自有一种清雅脱俗的气质,与场中那些“长的丑,穿的花”的人截然不同。
她此前满心满眼都只装着裴怀瑾,倒从未认真打量过这位林家庶子的容貌。
如今细细看来,她也不得不暗中承认:李元昭的确是懂得享受的。
这般品貌的美人常伴左右,怕是仅瞧着,也足以令人舒心几分了。
很快,林雪松便带着两个弟弟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
“臣林雪松、林雪竹,草民林雪桉,见过三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出门前,林学言特意再三叮嘱,命两位嫡子务必把握机会,竭力表现。
若能得三公主青睐,尚公主、为驸马,那林家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攀上二皇子和崔家一派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林雪竹格外上心,特意选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腰间的蹀躞带上挂满了鎏金小饰、玉佩、香囊,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生怕别人看不见他的富贵气派。
行完礼后,他更是主动上前一步,笑容殷切地开口奉承:“殿下今日真是容光焕发、风华绝代,比画中的仙子还要动人几分……”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李元舒连眼神都没在他身上停留,直接对旁边的曹冬阳吩咐道:“带他们下去落座吧。林雪桉留下。”
这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愣。
林雪桉是有些意外的看向三公主,林雪松则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林雪桉。
而林雪竹更是觉得颜面尽失,仿佛被人当众掴了一掌,一股羞恼瞬间涌上心头,却丝毫不敢表露,只得强压怒火,跟着面色凝重的大哥悻悻退下。
待人退去,李元舒笑眼盈盈地对林雪桉道:“坐吧,站着做什么?”
林雪桉坐下后,心中却愈发惴惴不安。
他深知这位三公主历来与长公主殿下不对付的,如今见她这样和颜悦色,一时竟猜不透她究竟意欲何为。
李元舒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林公子今年多大了?”
林雪桉低声回道,“回殿下,草民今年十八岁。”
“十八岁啊……”李元舒拖长了语调,语气像是在寻常拉家常一般,“这般年纪,也该议亲了吧?”
林雪桉垂下眼帘,“殿下说笑了。家中两位兄长尚且未曾成家,长幼有序,草民岂敢逾越。”
“说的也是。”李元舒点了点头,话锋却陡然一转,“不过,以你如今这身份,还能如常人一般议亲娶妻、延续香火吗?”
林雪桉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本就自卑敏感,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深意。
她指的,正是他“长公主入幕之宾”的身份。
他喉头微动,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殿下,草民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李元舒却不惯着他,语气直白得不留情面。
“整个京都谁不知道你跟我皇姐那档子事儿,现在在我面前装纯情少男,有意思吗?”
林雪桉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一片,嘴唇嗫嚅着说不出来话。
李元舒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才继续道,“你说,皇姐是只看上你这张脸了,还是你身上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林雪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瞬间脸色涨红,结结巴巴道,“殿下,您……想多了……”
李元舒见这人嘴巴跟锯齿一样,啥也问不出来,便直接切入正题。
“你作为李元昭的入幕之宾,如今又被剥去官服,成了无职无衔的白身。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将来李元昭厌弃了你,不要你了,无官无职、声名狼藉的你,到时候又该怎么活下去?”
林雪桉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她问道:“殿下今日与草民说这些,究竟……是何用意?”
李元舒撑着下巴,一脸天真单纯:“和你说这些,自然是因为可怜你,想帮你一把啰。”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低了几分,“我那位姐姐,野心勃勃,一门心思只有那个位置,可她未必就能心想事成。何况你也看到了,她如今被父皇禁足,亲信要么被流放要么被降职,日子过得可不轻松。你仔细想想,若是哪天她真的坠入谷底,彻底失势,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活命吗?”
只要李元昭一败,她敢打赌,林家第一个就会献祭这林雪桉,用来讨好新帝和崔家。
她靠回椅背,姿态慵懒却尽显高傲,“但我可不一样。镇国长公主是我亲姐姐,成王是我亲哥哥,不管将来他们谁能上位,我依旧是地位超然、安享富贵的瑶阳公主。自然,也有的是能力护你周全,给你一世安稳。”
林雪桉此刻方才恍然,原来这位三公主,是来招揽自己的。
他急忙垂下头,声音带着惶恐:“殿下说笑了!草民卑微,万万不敢高攀殿下凤驾,更不敢奢求殿下庇护……”
“不必急着回绝。”李元舒打断他,“你不如拭目以待,看看我那位好姐姐接下来会落得什么下场?不过,无论如何,我的话始终作数,待你何时想通了,愿意来求我,我随时可以为你指一条明路。”
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俊美的面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况且,我与她终究不同。我……可不贪图你这副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