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凉雄浑的狼嚎,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死寂的雪林!
不是一声,不是一片,而是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座山坳、每一片树影深处爆发出的、如同海啸般的狂嗥!声音层层叠叠,带着原始的野性与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山岳本身的愤怒,狠狠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与心神!
脚下的雪地震动得愈发明显!那不是错觉!闷雷般的奔腾声由远及近,如同千军万马踏碎冰河,震得树冠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整个密林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狂暴的生命力!
围住我们的“观星殿”杀手们,脸上的从容与阴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慌乱!他们训练有素,精通暗杀与合击,但何曾见过这等仿佛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的、磅礴无尽的兽潮之势?!
那个把玩匕首的阴鸷头领,猛地将匕首攥紧,厉声喝道:“结阵!防御!”但他的声音,在这滔天的狼嗥与奔腾声中,显得如此微弱而苍白。
刀疤脸挡在我身前,那赤红的脸上混杂着狂热、仇恨与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他高举的猎刀在昏暗的林间反射着雪光,如同部落古老的战旗。他没有回头,只是用背部牢牢抵住我藏身的大树,嘶声吼道:“山神爷……显灵了!!”
山神爷?是《镇龙木》引来的?还是萨满婆婆最后的献祭,唤醒了这圣山守护的力量?
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树干,怀中的《镇龙木》滚烫得惊人,那股温润的波动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鼓荡着,与我体内那濒临爆发的阴寒核心形成诡异的共振。视线因为极度的虚弱和这内外交迫的冲击而剧烈晃动、模糊,只能看到无数灰白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从林木的阴影中,从雪坡的背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涌出!
是狼!数不清的狼!
它们的体型远比寻常野狼更加高大雄壮,毛色多为灰白,与这雪林环境完美融合,唯有那一双双在昏暗中亮起的眼睛,闪烁着冰冷而嗜血的幽绿光芒!它们奔腾如电,无声无息,只有利爪踏碎积雪的闷响和那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令人胆寒的低吼!
没有犹豫,没有试探!
狼群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瞬间冲散了“观星殿”杀手们仓促结成的防御阵型!它们的目标明确至极——那些穿着白色伪装服的外来者!
“啊——!”
惨叫声瞬间撕裂了风雪!
一名杀手刚刚举起弩箭,便被侧面扑来的一头巨狼狠狠撞倒在地,锋利的獠牙精准地咬碎了他的喉管!另一人挥刀劈砍,刀锋却被另一头狼灵活躲过,随即被数头狼同时扑上,瞬间淹没在灰色的浪潮之中!
杀戮,高效而冷酷。
这些精通刺杀的“观星殿”好手,在绝对的数量和这突如其来的、仿佛带着天地之威的兽潮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他们的刀光剑影,他们的合击之术,在狼群悍不畏死、配合默契的扑击撕咬下,迅速土崩瓦解!
那个阴鸷头领脸色铁青,手中匕首挥舞出道道残影,逼退了两头试图近身的巨狼。但他显然也知道大势已去,目光怨毒地瞪了我和刀疤脸一眼,尤其是死死盯了一眼我怀中那散发着异常波动的方向,猛地一跺脚,厉声道:“撤!!”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向着来时的方向,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窜了出去!其他幸存的杀手也早已胆寒,闻言更是拼命摆脱狼群的纠缠,狼狈不堪地跟着头领向密林深处逃窜。
狼群并未全力追击,只是如同驱赶羊群般,将残余的敌人远远逐离圣山的方向。几头格外雄壮的头狼停在原地,幽绿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逃窜的背影,喉咙里发出威慑性的低吼。
转眼之间,方才还杀气腾腾的伏击圈,只剩下一片狼藉。雪地上散落着破碎的兵器、染血的白色布片,以及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殷红的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泼洒出触目惊心的图案,又被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迅速覆盖。
浓烈的血腥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刀疤脸依旧保持着防御的姿态,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那些徘徊的巨狼,不敢有丝毫松懈。虽然狼群帮我们解了围,但面对这些散发着原始野性的猛兽,谁也不敢保证它们下一刻会做什么。
我靠在树上,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随着危机的暂时解除而抽离。左肩的阴寒核心失去了所有压制,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冲击着心脉。视野彻底被黑暗吞噬,只有耳边还残留着风雪声、狼群的低吼,以及……一种越来越近的、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那不是狼。
那脚步声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山岳移动般的厚重感,每一步落下,都让地面的震动清晰一分。
刀疤脸猛地转过头,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圣山的那一边。他的脸上,那狂热与决绝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畏惧的恭敬所取代。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高举的猎刀,垂下了头颅。
我也努力地,想要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那个方向。
模糊的视线边缘,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阴影。
那阴影遮蔽了本就稀疏的天光,带着一股洪荒般古老、苍茫、不容置疑的气息,缓缓靠近。
是……什么?
是圣山的“山神爷”吗?
意识,终于无法再支撑,如同断弦般,戛然而止。
在彻底陷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我仿佛感觉到,一只冰冷而……无比巨大的……爪子,极其轻柔地,按在了我的额头上。
没有恶意。
只有一种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痛与躁动的、源自亘古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