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的冰寒剧痛如同毒藤蔓延,直钻心窍。沈默闷哼一声,牙关紧咬,右手并指如飞,连点左肩井、臂臑数处大穴,纯阳内劲透体而入,强行阻滞那黑色纹路的扩散。同时,一枚龙眼大小、色如琥珀的“九阳辟邪丹”吞入腹中,药力化开,一股暖流护住心脉,与入侵的邪煞之气激烈对抗。
他的脸色苍白,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但眼神却愈发锐利沉静,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孤狼。
“沈默!”林月冲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形,触手只觉他左臂冰冷僵硬,不由骇然。
“没事……”沈默声音沙哑,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再次躁动起来的青铜邪觚上。符箓结界光华明灭,显然已支撑不了多久。“这东西……在吸收此地的阴煞,也在……呼唤什么!”
他话音未落,堂屋外阴风呼啸更甚,风中夹杂的已不仅仅是窸窣声,更有若有若无的、充满怨毒的哭泣与嘶吼,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正从落星坳的各个角落被唤醒,汇聚而来。村民们吓得魂飞魄散,挤在角落瑟瑟发抖,连那阿贡师也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再无方才的嚣张。
村长老看着面如金纸、气息微弱的孙子,又看看苦苦支撑、显然也已受伤的沈默,老眼中闪过绝望与挣扎,最终化为一丝狠绝。
“后生……不,大师!”他噗通一声跪在沈默面前,老泪纵横,“救救狗娃,救救村子!您要什么,只要村子里有的,您尽管拿去!”
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扫过那邪气森森的青铜觚,又看向村长老:“要破这邪器,寻常手段已无用。它煞根深种,与此地脉连为一体,唯有……行险一搏,或可切断其与地脉的勾连,暂时将其封镇!”
“如何行险?”林月急问。
沈默的视线,落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木匣上——里面,放着从青铜盒中得到的三样东西:头发、雷击木,以及那张暗黄色的“葬龙峪镇陵图”。
他的眼神最终定格在那束用金丝捆扎的枯黄头发上。
“以此发为引,以其上残留的远古怨念与魂力为薪,反向冲击邪觚核心,或可暂时扰乱其煞气运转,为我们争取布下更强封印的时间!”沈默语速极快,“但这需要媒介,一个能与这怨念头发产生共鸣,且蕴含极强能量的……活物祭品!”
活物祭品?林月心头一紧。
村长老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抬头:“鸡!狗!猪!村里都有!我这就去……”
“不行!”沈默打断他,眼神冰冷,“寻常牲畜精气孱弱,根本承受不住这反噬之力,瞬间就会崩解,毫无作用。需要的是……灵性极强,或血脉特殊之物。”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村外黑暗的山林。落星坳这等地势,或许……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嗡——!”
青铜邪觚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觚身那些扭曲的符号骤然亮起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整个堂屋的温度骤降,地面甚至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符箓结界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同时,一直昏迷的狗娃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睛里,没有孩童的清澈,只有一片漆黑,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怪笑,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竟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朝着沈默龇牙咧嘴,眉心黑气大盛!
邪气彻底控制了孩子!
“狗娃!”妇女凄厉哭喊。
情况危急,容不得半分犹豫!
沈默眼中厉色一闪,似是下定了决心。他右手猛地探入木匣,并非抓起那束头发,而是闪电般取出了另一样东西——
那块鸡蛋大小、通体暗红、盘踞螭龙的血玉!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沈默将血玉猛地按向那束枯黄头发!
“以彼之祭,还施彼身!引煞!”
他低吼出声,体内残存的法力疯狂涌入血玉之中!
“轰!”
血玉接触到头发的瞬间,仿佛冷水滴入滚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那暗红的色泽瞬间变得鲜艳欲滴,内部的“血丝”如同活过来般疯狂游动,一股比青铜邪觚更加暴戾、更加古老、仿佛源自洪荒的凶煞之气,轰然爆发!
这股凶煞之气,并未扩散,而是在沈默的引导下,化作一道凝练的血色光柱,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撞向躁动不已的青铜邪觚!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血光与觚身爆发的暗红光芒猛烈对撞,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瞬间将周围贴着的符箓尽数震成齑粉!离得稍近的几个村民直接被气浪掀翻在地!
那青铜邪觚剧烈震颤,表面的暗红光芒明灭不定,发出的嗡鸣声变得尖锐而扭曲,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和……干扰!它觚身那些亮起的符号,光芒也开始紊乱闪烁。
而被邪气控制的狗娃,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中的漆黑迅速褪去,小小的身体软倒在地,眉心那团黑气也淡薄了大半,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些。
有效!血玉蕴含的凶煞,竟能干扰甚至压制这青铜邪觚!
然而,沈默的脸色却丝毫未见好转,反而更加凝重。他感觉到,血玉被激发的同时,不仅仅是与青铜邪觚对抗,更隐隐与脚下的大地、与远处那“葬龙峪”的方向,产生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共鸣!
仿佛……触动了某个沉睡已久的庞大禁制!
他手中的血玉越来越烫,那股洪荒凶煞之气几乎要脱离他的控制。而青铜邪觚在最初的混乱后,竟开始尝试吸纳、融合血玉散发出的煞气,觚身的暗红光芒与血玉的血光开始出现交织、缠绕的迹象!
两件至凶之器,非但没有相互毁灭,反而有种要形成某种可怕平衡,甚至……融合的趋势!
“不好!”沈默心头警铃大作,“它们在共鸣!这落星坳,这邪觚,这血玉……都是那个‘困龙锁魂’大阵的一部分!我强行激发血玉,可能……可能加速了某种进程!”
他试图收回血玉,却发现那玉如同长在了他手上一般,死死吸附着他的掌心,疯狂抽取着他的法力和……一丝微弱的生机!左臂那被邪气侵蚀的黑色纹路,也仿佛受到刺激,加速向上蔓延!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隐隐传来。整个落星坳,似乎都随之轻轻一震。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仿佛有一面巨大的战鼓,正在大地深处被擂响!村落里的房屋开始簌簌掉灰,梁柱发出嘎吱的呻吟。
村民们惊恐万状,连滚爬爬地冲出堂屋,只见夜空不知何时已被浓重的乌云彻底覆盖,云层低垂,仿佛要压垮山峦。没有闪电,没有雷鸣,只有那一声声催魂夺魄的地底鼓声,以及空气中骤然加剧的、令人窒息的阴煞威压!
“地……地龙翻身了?!”有人绝望嘶喊。
林月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沈默,感受着脚下大地的震颤和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脸色惨白:“这不是地震……这是……阵法被激活了?”
沈默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那是法力反噬和内腑受创的迹象。他死死握着滚烫的血玉,看着对面光芒逐渐与血玉连成一片、气息节节攀升的青铜邪觚,又感受着地底那仿佛要破土而出的恐怖力量,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
他明白了。
血玉不是钥匙,至少不完全是。
它,这邪觚,乃至这落星坳,都是祭品!是用于唤醒和滋养那“困龙锁魂”大阵的……活祭!
而他的到来,他强行激发血玉对抗邪觚的行为,阴差阳错地,成为了点燃这场血祭的……最后一颗火星!
“来不及了……”他看着手中仿佛要燃烧起来的血玉,又望向葬龙峪的方向,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苦涩,“大阵……已经开始运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