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部红色的内线电话被daniel放回原位。
作战室内，只剩下服务器风扇单调的嗡鸣，和四个人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请客……”
daniel重复着这两个字，嘴唇有些发干。
辉仔，那个四十多岁，号称经历过九七风暴的老交易员，下意识地用指甲刮了刮自己名贵衬衫的袖扣。
这是他内心压力积攒到极限的标志。
“这不是请客，是‘递茶’。”
辉仔的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干涩。
他转向林清风，用行内的黑话解释着，“他的意思是，我看见你了。”
“喝了这杯茶，拿一笔茶金走人，井水不犯河水。”
“不喝，”
辉仔停顿了一下，眼角抽动。
“他就会把这杯滚烫的茶，直接泼到你脸上。”
另一个老将阿力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更沉：“盘口上那五千万股卖单，就是茶金。”
“我们吃了，等于接茶，拿钱走人。”
“这笔买卖我们赚个百来万，对方也解决了麻烦。”
“我们不吃，就等于告诉他，我们的资金量有限，不敢接他的招。”
“他摸清了我们的底细，后续有的是办法炮制我们。”
阿力下了结论：“横竖都是输。”
辉仔和阿力的话，让凝滞的空气更加压抑。
对手只用了两个字和一笔挂单，就划下了一条必输的绝路。
这已经不是交易，而是中环最直接的恐吓。
林清风没有作声。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盘口深度图上。
那笔庞大的卖单，就压在0.079港元的位置，纹丝不动。
他能感受到背后三道目光的重量，肾上腺素让他的指尖有些发麻。
他明白，对手在用最直接的方式，掂量他的斤两，测试他的胆量。
daniel、阿力、辉仔都在等他一个指令。
是喝下这杯茶，拿着一点利润狼狈退场？
还是拒绝，暴露自己的虚弱，等待更猛烈的报复？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行。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林清风只能选择前者时，他终于动了。
他没有回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直接向着交易终端前的daniel下达指令。
“daniel哥，清空所有挂单指令。”
daniel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等待着后续。
“c-08号账户，准备新买入指令。”
林清风的目光从屏幕上那笔巨额卖单上扫过，没有半点波澜地报出内容。
“价格：0.080港元。”
daniel的背脊骤然僵直。
0.080港元！
比对手的卖单价位，高出一个最小报价单位！
在交易规则里，这意味着他的买单拥有优先成交权。
这等于直接向对方宣告：你出的价，太低，我要用更高的价格，扫光你面前所有的货！
这是最不留情面的挑衅！
“数量呢？”
daniel的声音因为肌肉的绷紧而有些变形。
林清风盯着屏幕，报出了一个让整个作战室鸦雀无声的数字。
“一亿股。”
“你疯了！”
辉仔再也无法维持老兵的镇定，失声喊了出来。
“这是在赌命！”
他冲前一步，指着屏幕，因为激动而手指发抖：“而且这么挂出去，等于告诉全市场，我们要用0.080的价格扫货！”
“叶兆康和那个‘幽灵’会把股价迅速拉高，我们的成本会彻底失控！”
阿力捏紧了拳头，盯着林清风的背影，眼神里的情绪从不解变成了惊骇。
这不是交易，这是自杀！
林清风终于回过头。
他看着三位因为他的指令而脸色煞白的老将，开口解释。
“他请客，但没问我喝不喝得惯。”
“他出价，但没问我满不满意。”
他的声音很轻，逻辑却极为清晰锐利。
“他用五千万股问路，我就用一亿股封路。”
“我告诉他，0.079这个价，我不认。”
“我的心理价位，是0.080。”
林清风伸出两根手指。
“现在，轮到他选了。”
“一，他眼睁睁看着我用更高的价格，从别人手里抢走筹码，承认自己卖便宜了。”
“二，他主动把筹码卖给我。”
“但这等于他亲手承认，这场交易的定价权，在我手上。”
林清风的目光扫过三人。
“无论他怎么选，‘请客’的人，就从他，变成了我。”
作战室里，只剩下服务器风扇的嗡鸣。
daniel、阿力、辉仔三人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他们这才明白，林清风操作的根本不是股票，而是人心，是利用对手的傲慢进行的一场豪赌。
“挂单。”
林清风吐出最后两个字，转过身，重新面向屏幕，没有再多做解释。
daniel死死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用力呼出一口气，然后重重地按下了回车键。
指令发出！
下一毫秒，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屏幕上的成交明细，疯狂向上滚动！
【0.079 hKd 成交 50,000,000股】
那笔压在卖一价位的五千万股庞大卖单，没有消失，没有撤掉，而是被林清风的指令，顷刻间全部吃下！
“成交了！他……他把那五千万股全吃了！”
daniel的声音发颤。
辉仔和阿力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撼。
他没有逼退对手，而是将对方的卖单变成了自己的第一笔战果。
而盘口上，一个新的，更加庞大刺眼的买单，取代了之前的一切。
【买一价：0.080港元】
【买一量：50,000,000股】
林清风不仅吃掉了那五千万股，还用一个新的五千万股买单挂在更高的价位上，向整个市场宣告——他还想要更多。
对手的试探，变成了他的战果。
他的宣告，变成了市场的最新规则。
就在这笔新挂单出现的同一时间，那部代表着最高级别通讯的红色内线电话，又一次尖锐地响起。
这一次，它的铃声不再刺耳，反而有一种宣告结局的意味。
daniel颤抖着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陈峰的声音，语调在剧烈波动后恢复了平静，但仍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情绪。
几秒后，daniel放下电话。
他看着林清风，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敬畏、狂热，还有对未知力量的恐惧。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转述着陈峰带来的，来自“幽灵”的最新消息。
“经理说，对方回了新消息。”
林清风的视线终于从屏幕上移开，问道：“说了什么？”
daniel一字一句地复述，每个字都说得异常用力：
“‘明天中午，半岛酒店，Gaddis。’”
他顿了顿，补充了信息的最后半句，那才是整场博弈的真正精髓。
“‘你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