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发狂暴,像是要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罪恶与悲鸣一并掩埋。
队伍没有在那个令人心碎的村落里留宿。
林启一行人选择在远离村庄的一处树林间的空地,搭建起了临时的营地。
篝火被升起,驱散了周遭刺骨的寒意,也为这片被冰雪覆盖的死寂森林,带来了一丝唯一的光与暖。
新加入的雪音和她的孩子被安顿在最温暖的帐篷里。
或许是林启注入的那股阳遁查克拉起了作用,又或许是终于逃离了绝望的深渊,那个神情空洞的孩子在母亲的怀中沉沉睡去,身上那股暴走的寒气也已彻底平息。
雪音抱着孩子,裹着厚实的毛毯,只是默默地流着泪,看向篝火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对未来的茫然。
“唉,这鬼地方,真是走到哪都让人心情愉快不起来。”五条悟盘腿坐在火边,用一根树枝无聊地拨弄着火焰,嘴里发出惯常的抱怨,“一个接一个的悲剧,我都快怀疑这国家是不是被什么诅咒给笼罩了。就不能来点阳光、沙滩和甜品吗?”
“五条,别说这种话。”玖辛奈正在给鸣人和香磷喂着温热的奶糊,她瞪了五条悟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对雪音她们来说,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给她们一个可以安心的环境。”
“玖辛奈说的没错,”蝴蝶忍为雪音递过去一杯热水,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五条先生。无视并不能让它消失。至少现在,她们拥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是,是,我就是发发牢骚嘛。”五条悟撇了撇嘴,随即又看向一旁恭敬侍立的冥火,换上了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喂,向导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哪?总不会前面还有个村子等着我们去拯救吧?”
冥火看着雪音母子的遭遇,感同身受,心情一直很沉重。
听到五条悟的问话,他立刻收敛心神,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大人,按照我们的路线,只要翻过前面那座雪山,应该就能看到辉夜一族的聚集地了。”
“辉夜一族?”这个名字让玖辛奈的动作一顿,她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就是那个……以好战闻名,能将自身骨骼作为武器的战斗一族?”
“正是。”冥火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忌惮,“他们是整个水之国最疯狂的一群人,一群彻头彻尾的战斗狂。也正因为如此,四代水影将他们列为了最重要的清洗目标。我之前逃亡的时候就听说,雾隐村已经集结了部队,准备对他们进行最后的围剿。现在过去……或许还能找到一些幸存者。”
“用自己的骨头打架?听起来就浑身发毛。”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苍蓝色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不过,‘最疯狂’、‘战斗狂’,这些词我倒是挺喜欢的。至少,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无聊了吧?”
“一群被战斗欲望支配的野兽吗?”伏黑甚尔擦拭着手中的游云,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沙哑地开口,“有意思,希望他们的骨头能比雾隐那帮废物的刀子更硬一些。”
听着众人的议论,林启始终沉默不语。
他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火焰,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橘红色的光芒,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缓缓站起身。
“辉夜一族的‘尸骨脉’,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血继限界,值得一看。”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林启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蝴蝶忍和玖辛奈身上,语气平静地做出安排:“那里太危险,你们带着孩子和她们母子留在这里。冥火,你也留下。”
“哎?林启,你这是什么意思?”五条悟立刻不满了,“‘太危险’?你是在看不起谁啊?我可是最强的哦,有什么危险是我解决不了的?”
“这不是实力的问题。”林启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力,“人越多,目标越大。我一个人,可以随时进退。你们的任务,是保护好这里的人,在我回来之前,不要惹事。”
“切……”五条悟决定,就不会再更改。
“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蝴蝶忍说道。
林启对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声后,身影便在原地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一缕被风吹散的雪花。
……
下一瞬,林启的身影出现在了数十里之外的一处断崖之上。
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吹得他黑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而在峡谷的另一侧,一片被简陋的木墙和哨塔包围的聚落,正静静地蛰伏在风雪之中。
那便是辉夜一族的营地。
虽已是深夜,但下方依旧灯火通明。
一簇簇篝火在风雪中顽强地燃烧着,映照出一道道强壮彪悍的身影。
这里没有平民的安宁,反而充斥着一股原始而又狂野的混乱气息。
男人们赤裸着上身,在雪地里疯狂地对练,武器碰撞的铿锵声、粗野的嘶吼声和狂放的大笑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充满着末日狂欢意味的交响乐。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汗水味和烈酒的味道,即便隔着这么远,也依旧能顺着风,钻入鼻腔。
林启的转生眼,瞬间将整个聚落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那些族人沸腾的气血,看到了他们骨骼中蕴含的、与众不同的强大力量,也看到了……他们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混杂着疯狂与绝望的死气。
这是一个……即将走向毁灭的族群。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聚落中央那顶最大的、也是唯一一处保持着安静的帐篷。
那里,盘踞着一道最为强大、也最为狂暴的生命气息。
辉夜一族的族长,应该就在那里。
没有丝毫犹豫,林启的身形再次消失。
帐篷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盆炭火在提供着微弱的光与热。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和劣质酒的气味。
一名身材魁梧如巨熊般的男人,正盘腿坐在一张兽皮上,独自喝着酒。
他上身赤裸,露出虬结的肌肉和遍布全身的狰狞伤疤,每一道伤疤,都是一枚荣耀的勋章。
一头狂野的白色长发随意地披散着,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凶悍气息。
忽然,他喝酒的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那双如同野兽般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前方的空地。
空间,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下一秒,林启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辉夜族长的瞳孔,骤然收缩。
但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与惊慌,短暂的错愕之后,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反而咧开了一个无比疯狂而又残忍的笑容。
“哈!竟然有老鼠敢偷偷溜进狮子的洞穴里来?很好!老子正觉得无聊呢!”
话音未落,他那魁梧的身躯已经如同炮弹般暴射而出!
没有试探,没有质问,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咔嚓”一声脆响,一根森白的骨刃,瞬间从他的右臂手肘处穿透皮肤,暴涨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刺向林启的心脏!
这一击,迅猛、狠辣,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
然而,面对这致命的突袭,林启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辉夜族长那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那只看起来并不如何强壮的手掌,后发先至,轻描淡写地,便捏住了那根无坚不摧的骨刃。
不,更准确地说,是捏住了他那如同钢筋铁骨般的手腕。
“嗡——”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气势,所有的疯狂,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辉夜族长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冲击力,撞在林启的掌心,竟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他感觉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座不可撼动的太古神山,无论他如何催动体内的力量,那只看似普通的手掌,都如同神铁浇筑的铁钳,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怎么……可能?
辉夜族长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你没有大喊大叫,把外面的人叫进来。”林启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淡漠得不带一丝情感,“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理智一些。”
说完,他松开了手。
辉夜族长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死死地盯着林启,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中那股疯狂的战意,已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警惕所取代。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看似清秀的青年,是一个他绝对无法战胜的、怪物级别的存在。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沙哑着嗓子问道,“来我们辉夜一族,有什么目的?”
“我并非你们的敌人。”林启的语气依旧平淡,“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个承诺。一个对你们的先祖——大筒木羽村,许下的承诺。”
“大筒木羽村?”辉夜族长闻言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嗤笑,“那是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名字,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鬼,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足以给你们一族一个选择的机会。”林启无视了他的嘲讽,直截了当地说道,“水之国已经容不下你们了,雾隐的屠刀随时都会落下。我可以帮助你们全族,撤离这片土地,去一个没有人会再追杀你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帐篷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辉夜族长定定地看着林启,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片刻之后,他突然仰起头,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的笑声中充满了不羁与嘲弄,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小子,你根本就不懂我们辉夜一族!”他猛地止住笑声,眼中闪烁着狂热而又偏执的光芒,“我们不需要什么安稳的家!我们是为战斗而生的骸骨!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的就是杀戮与毁灭的欲望!”
他的声音变得高亢而又激昂,如同在宣读着整个族群的最终宿命。
“这片土地,就是我们最好的坟墓!我们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我们等着雾隐那群杂碎!我们会笑着迎接死亡,然后在临死前,从他们的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这,才是我们辉夜一族的荣耀!”
林启静静地听着,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能从对方的灵魂中,感受到那股纯粹的、不掺杂任何虚假的意志。
这是一个将战斗与毁灭,铭刻到骨子里的族群。
劝说,是无用的。
“我明白了。”林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既然如此,我不会干涉你们的选择。”
说完,他便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
就在林启的身影即将变得虚幻之时,辉夜族长的声音,却突然从背后响起。
林启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这位狂傲的族长,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那股疯狂的战意依旧存在,但深处,却多了一丝作为领袖的沉重与责任。
“我们这些无可救药的疯子,可以笑着战死在这里。但是……辉夜一族的血脉,不应该就此断绝。”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地锁定在林启身上。
“你很强,强得像个怪物。强大到,足以信守自己的承诺。”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带走我们辉夜一族……最后的火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