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出发时,晨雾刚被朝阳撕开一道口子,五门三八式野炮被拆解成部件,分装在征用的骡马背上,炮管裹着厚厚的帆布,远远望去像驮着几截枯木。
吴邪骑着一匹枣红马走在队伍前头,马镫撞击的脆响与战士们的脚步声交织,在寂静的乡间小路上格外清晰。
“团长,这新炮看着就带劲。”马德山牵着马走在旁边,时不时瞟一眼驮着炮栓的骡子,等会儿要是遇上小股鬼子,正好让它们开开张。
吴邪勒住缰绳,望向东北方向。那里的天空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隐约有炮声传来,像远处闷雷滚动。先别想着开张,他沉声道,咱们的目标是闸北,尽量避开日军主力。
队伍行进得很谨慎,尖兵班在前方一公里处探路,每隔半小时就传回一次消息。
起初一切顺利,路过的村庄大多空无一人,只有断墙上残留的弹孔昭示着这里曾有过战斗。
战士们踩着散落的瓦砾前进,脚步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村庄。
两个小时后,尖兵班的小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军帽歪在一边,脸上沾着泥灰。
“团长!过不去了!”他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前面三公里的路口被日军封死了,铁丝网拉了好几层,路边的瓦房里全是机枪手!”
吴邪心里一沉:“多少人?”
“看穿着是日军的正规部队,”小李努力回忆着,最少有一个联队,还架着迫击炮,路边的土坡上好像还有坦克!
一个联队?吴邪皱紧眉头。日军一个联队满编有三千多人,再加上坦克和迫击炮,这绝非小股部队。
他翻身下马,走到路边的土坡上,举起望远镜。视野里,一道灰黑色的防线横亘在前方的公路上,铁丝网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机枪巢,土坡后的坦克炮管隐约可见。
“不止一个联队。”杨森也看清了,脸色凝重,你看那边的帐篷,最少能住一个师团。
一个师团!吴邪倒吸一口凉气,日军一个师团有两万多人,装备精良,火力远超铁拳团,他们这二千多人要是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
“撤回来!”吴邪对小李说,让尖兵班隐蔽,别暴露位置。
队伍很快在一片树林里隐蔽下来。
战士们卸下背包,靠在树干上休息,骡马被拴在密林深处,嘴里塞着布条防止嘶鸣。
吴邪召集各营营长和钱炮、周文斌等人,围坐在一张摊开的地图旁。
“日军把去闸北的路封死了,”吴邪指着地图上的公路,一个师团布防,硬闯肯定不行。
“那咋办?”赵龙急了,他的腿伤还没好,拄着拐杖在地上戳出一个个小坑,总不能在这儿耗着吧?闸北的弟兄还等着咱们呢!
“耗着肯定不行。”周文斌推了推眼镜,手指在地图上滑动,从这里往南,有一条小路能绕到大场,虽然远了点,但能避开日军主力。
“大场?”刘毅皱起眉头,侦查兵不是说大场快守不住了吗?咱们去那儿,不等于往火坑里跳?
“往火坑里跳也比在这儿等死强。”吴邪沉声道,闸北被封死,咱们去了也帮不上忙;大场虽然打得凶,但正是需要支援的时候。
咱们人少,正面硬拼不行,但可以打游击,袭扰日军的后勤,说不定能给守军争取点时间。
钱炮点头附和,团长说得对,咱们的新炮虽然比不上日军的重炮,但打打他们的运输队还是绰绰有余,只要能断了他们的粮道和弹药,日军的攻势肯定得缓一缓。
杨森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去大场可以,但得做好准备。那里的日军比砖窑厂多得多,咱们的伤员……”
轻伤的跟着走吧,重伤的那些队员后面再去接他们,战士们都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队伍重新出发时,走在前面的战士脚步更沉了,没人说话,只有骡马的蹄声和炮管碰撞的闷响在树林里回荡。
“加快速度。”他对身边的通讯兵说,天黑前必须赶到大场外围。
夕阳西斜时,队伍抵达了大场外围的一片高粱地。
远远望去,大场镇的方向火光冲天,炮声密集得像炒豆子,偶尔有流弹拖着红光从头顶飞过,在天上划出一道弧线。
“就在这儿隐蔽。”吴邪下令,钱炮,让炮兵连做好准备,把炮组装好,随时做好与日军战斗的准备。
钱炮应声而去,战士们七手八脚地卸炮、组装。
暮色中,五门野炮很快架设在高粱地里,炮口指向日军后方的运输公路。钱炮趴在炮位上,透过瞄准镜观察着远处的动静,嘴里低声报着参数:“距离五公里,风向东南,风速三级……”
吴邪站在高粱地边缘,望着大场镇的火光,心里清楚,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
他们避开了闸北的封锁,却一头扎进了大场的烽火。
但他不后悔,因为他知道,身后是无数同胞的期盼,身前是必须面对的敌人。
高粱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
吴邪握紧了腰间的驳壳枪,目光坚定。无论前路多么凶险,铁拳团都会像它的名字一样,用钢铁般的意志,砸开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