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黎明没有晨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硝烟。
日军的舰炮像疯了似的倾泻弹药,炮弹砸在61师三团的阵地上,把原本就残破的掩体炸得粉碎,泥土混着碎木片冲天而起,又重重砸落,仿佛要把这片土地翻过来。
吴邪趴在自家阵地的掩体后,能清晰地听到三团那边传来的惨叫声。
望远镜里,三团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日军像黑色的潮水,一波波涌上他们的阵地,白刃战的喊杀声隔着硝烟传过来,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团长,三团快顶不住了!”通讯兵小李脸色惨白,手里的步话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他们的机枪阵地全被炸没了,团长让咱们……能不能支援一下?
吴邪的目光扫过自家阵地——日军的攻势同样猛烈,滩涂上的地雷阵昨夜被炮火清除了大半,此刻日军的坦克正碾着焦黑的土地往前推进,重机枪的火舌在掩体上舔舐,战士们正拼尽全力抵挡,根本抽不开大股兵力。
“迫击炮排!”吴邪对着身后吼道,把炮推到右侧土坡,给我打日军的侧翼集群!机枪三排,跟我来!
钱炮的迫击炮排早就憋着一股劲,听到命令立刻行动。
战士们推着炮架,猫着腰在弹雨中穿梭,炮轮碾过碎石发出“咕噜”声,很快就在土坡后架起了阵地。
钱炮亲自瞄准,手指在刻度盘上飞快调整:“标尺800,方向东南偏三!放!”
炮弹呼啸着掠过天空,精准地落在进攻三团的日军侧后方,炸开一团团火光。
日军的冲锋队形顿时乱了,不少人被爆炸波及,倒在地上哀嚎。
“好!再来一轮!”钱炮吼着,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与此同时,吴邪带着机枪三排绕到三团侧翼的一片断墙后。
这里离日军很近,能看清他们钢盔上的五角星。
架枪!
吴邪压低声音,指着日军的冲锋队列,给我往人堆里打,别停!
三挺马克沁重机枪同时喷吐火舌,子弹像暴雨般泼向日军侧翼。
正在猛攻三团阵地的日军猝不及防,被打得人仰马翻,冲锋的势头瞬间被遏制。
“是铁拳团的弟兄!”三团阵地上传来惊喜的呼喊,原本快要崩溃的防线,竟借着这股支援的火力,重新组织起抵抗。
但吴邪这边的压力陡增,日军发现了侧翼的威胁,立刻调来了重炮和坦克,对着断墙猛轰。
“轰隆”一声,半面墙被炸塌,机枪手老王躲闪不及,半个身子被埋在砖土里,手里还死死攥着机枪的握把。
“老王!”吴邪嘶吼着扑过去,徒手扒开碎砖。
老王的额头淌着血,眼睛却还圆睁着,望着日军的方向,嘴里喃喃着:“打……打鬼子……”
吴邪的手在抖,他摸出一颗手榴弹,拉掉弦,狠狠扔进日军堆里。
“三排撤!回主阵地!”他吼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退回主阵地时,吴邪的军装上沾满了血和泥土。
他刚喘了口气,就看到日军的坦克冲破了滩涂的最后一道障碍,正朝着庄子的土墙驶来,履带碾过尸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反坦克步枪!”他吼道,给我打掉它!
四营的战士早架好了pzb 39,穿甲弹带着尖啸射向坦克履带,“当”的一声,履带应声断裂。
坦克像头瘸了腿的野兽,在原地打转,炮口胡乱喷射着火焰。
战斗从清晨打到正午,又从正午打到黄昏。
太阳落山时,战场被血色染红,硝烟在暮色中凝成紫黑色的云。
日军的进攻没有丝毫减弱,仿佛永远有打不完的兵力,前赴后继地冲上来。
铁拳团的战士们靠在掩体后,啃着干硬的压缩饼干,嘴里满是沙土的味道。
强化液带来的强悍体质,此刻也抵挡不住连续作战的疲惫,不少人嚼着饼干就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枪。
吴邪用冷水浇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他的眼皮像灌了铅,小腿的旧伤隐隐作痛,但他不敢闭眼——他是团长,他倒下了,弟兄们怎么办?
夜幕降临时,日军的攻势终于缓了些,但炮声依旧密集,探照灯的光柱在阵地上扫来扫去,像毒蛇吐信。
吴邪趁着这个间隙,让人清点人数,报上来的数字让他心口一沉——又少了一百多个弟兄。
“团长,要不轮换着歇会儿?”赵龙走过来,他的胳膊被弹片划伤,简单包扎了一下,血还在往外渗,弟兄们快扛不住了。
吴邪点点头,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的脸。
精神好点的,组成观察哨,守住前沿,有情况立刻通报。
他声音沙哑地命令,其他人,撤到后方的战壕,抓紧时间休息,半小时后换防。
战士们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后方的战壕。
战壕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有人背靠背坐着,很快就发出了鼾声;有人靠在土壁上,手里摩挲着家人的照片,眼神茫然;还有人在擦拭枪支,动作机械而缓慢。
吴邪没有去休息,他坐在战壕的入口,望着前方火光闪烁的战场。
他点开系统看着面板上的积分在涨,数字冰冷得像块铁,可每一个积分背后,都是弟兄们的命。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日军的进攻再次发起,比前一天更加疯狂。
炮火把战壕顶部的泥土震得簌簌往下掉,不少刚睡了没多久的战士,立刻抄起枪投入战斗,眼睛里布满血丝。
吴邪端着机枪,对着冲锋的日军扫射。
他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子弹,只觉得手臂麻木,肩膀剧痛。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红枫岭的乡亲,看到了牺牲的老王和小石头,他们都在看着他,说:“吴邪,守住啊……”
“守住!”他嘶吼着,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正午时分,奇迹发生了。
日军的冲锋突然停了,紧接着,所有的炮火和枪声都沉寂下来。
吴邪愣了愣,透过硝烟望去,只见日军开始后撤,像退潮般缩回了滩涂和登陆艇上,很快就消失在江面上。
“他们……撤了?”赵龙揉着眼睛,不敢相信。
吴邪瘫坐在地上,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瞬间将他淹没。
他看着空荡荡的滩涂,看着弟兄们一个个瘫倒在地,终于忍不住,把头埋在膝盖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观察哨留下,他过了很久才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其他人……回战壕休息,好好睡一觉。
阳光刺眼,照在布满弹孔的土墙上,反射出惨淡的光。
连续两天一夜的战斗结束了,阵地还在,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刻满了疲惫和伤痛。
吴邪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日军迟早还会再来,但至少现在,他们可以喘口气了。
他靠在土壁上,闭上眼睛,耳边却仿佛还响着枪炮声和弟兄们的呐喊。
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汇山码头,陈明副旅长拍着他的肩膀说:“吴团长,打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