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能吞噬一切光。
冠军侯府的书房里,烛火却亮如白昼。
龙晨独自坐在案前,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那节奏如同沙场点兵的前奏。
他在等。
等两把能划破这片黑夜的刀。
四公主李清婉的情报,是第一把刀。
这笔交易是与虎谋皮,但他需要那只老虎为他指明深渊的方向。
他很清楚,那位温婉公主递来的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她自己的野心和利用。
“咚、咚、咚。”
三声轻叩,不急不缓。
“进。”
门被推开一道缝,一个面容寻常的仆役闪身而入,全程低着头,双手奉上一个厚实的油纸包。
他放下东西,便躬身无声地退了出去,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龙晨打开油纸包。
厚厚的卷宗旁,静静躺着那枚交换来的凤纹玉佩。
他翻开卷宗,四公主的情报网,第一次向他展露冰山一角。
安国公府的家底,被扒得干干净净。
龙晨的目光跳过那些琐碎信息,直接锁定在死者赵琦的部分:
“赵琦,性情乖张,好结交三教九流。每月初三、十三、二十三,皆会深夜离府,去向不明……”
“其名下有一产业‘奇珍阁’,明面贩卖古玩,实则……”
卷宗在这里停顿,空白处透着引诱。
龙晨翻开下一页,瞳孔骤然收缩。
——鬼市。
一个独立于大乾律法之外的地下世界。
“鬼市,位于京都正阳门下三十丈,入口需持信物。”
“市内交易,不问来路,只认金银。从蛮族弯刀到南疆蛊虫,无所不有。”
“鬼市由‘判官’组织掌控,规矩森严,市内禁斗,违者……制为人烛。”
龙晨的视线停在最后一段。
“安国公府每年消耗巨量私盐,其源头并非来自任何已知渠道,据查,与其在鬼市内,同一个使用‘鬼爪令牌’的神秘卖家有关。”
影阁!
安国公府,是影阁在京都的钱袋子!
赵琦,就是那个负责接头的联络人!
他的死,是影阁壮士断腕,斩断线索,再用他的尸体,给自己挖好了一个完美的陷阱!
好毒的计策!
南疆的血战,侯府的袭杀,父亲的死……一幕幕画面在龙晨脑中翻涌。
新仇旧恨,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作痛。
就在这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魏战压着火气的低吼。
“柳侯爷!您慢点!龙大人正在办正事!”
“滚蛋!天大的事能有老子发财的事大?晨哥!晨哥!咱们要发了!”
房门“砰”一声被蛮横地撞开。
柳京像一头疯牛冲了进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手里攥着几张写满鬼画符的纸,因为过度兴奋,整个人都在轻微发抖。
“晨哥!快看!”
他无视一旁脸黑如锅底的魏战,把那几张纸“啪”一下拍在龙晨的桌案上,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我跟你说,我就他妈是个天才!”
龙晨拿起纸,一眼扫过。
纸上,罗列着几项惊人的交易。
“平远侯府,去年腊月,向安国公府采购‘明前龙井’一百斤,单价,三百两。”
“成阳伯府,去年十月,向安国公府采购‘武夷大红袍’五十斤,单价,五百两。”
“晨哥,懂了吗?”柳京的眼睛里闪着贼光,兴奋得直搓手。
他不等龙晨回答,就一拍大腿,声音都变调了。
“三百两一斤的龙井!五百两一斤的大红袍!”
“这他妈哪里是茶叶?这是金子做的树叶子!我查过市价,最顶级的贡茶,连这个价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戳在“茶叶”两个字上,下了结论。
“这不是交易!”
“这是洗钱!”
“安国公府,就是这帮混蛋的洗钱总舵!”
“没错。”
龙晨放下手里的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把刚看完的、关于“鬼市”的卷宗,推到了柳京面前。
“你这边找到了鬼画符,”龙晨的笑意变得冰冷,“我这边,摸到了鬼门关。”
柳京一愣,拿起卷宗飞快地扫了几眼。
当“鬼市”、“私盐”、“鬼爪令牌”这些字眼映入眼帘时,他脸上的兴奋瞬间化为震惊。
随即,一种参与到滔天阴谋中的、病态的狂热,让他整个人都颤栗起来!
“我操……”他爆了句粗口,看向龙晨的眼神彻底变了。
“晨哥,咱俩这配合,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你从暗处挖出了他们的老巢,我从明处算清了他们的流水!”
“这安国公府的底裤,都被咱们扒干净了!”
一个从暗,指出了交易的场所。
一个从明,揭示了交易的模式。
安国公府这条线,在兄弟二人的联手下,被彻底剥开,再无秘密!
龙晨看着柳京那副恨不得现在就冲进鬼市大干一场的样子,心中一定。
“柳京。”
“哎!大哥你说!”柳京立马挺直腰杆,像个等待检阅的兵。
“干得漂亮。”龙晨的夸赞,简洁有力。
柳京嘿嘿一笑,脸都红了,这句夸奖比皇帝赏他黄金万两还让他舒坦。
“现在,轮到咱们反击了。”
龙呈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沉沉。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要将这黑夜彻底搅碎的蛮横。
“京兆府所有查抄的资金,你随便用。”
龙晨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位无可替代的“度支使”,眼中杀机与笑意并存。
“咱们来打一场仗。”
“一场,不见血的战争。”
“用银子,给我把安国公府的盐路,彻底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