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错!是驱虎为我开路!
朱雀大街,人潮汹涌如故。
公堂前的血腥气被清水冲淡,却冲不散那股渗入骨髓的铁锈味,更冲不散京都百姓心中燃起的火焰。
龙晨将两桩大案的卷宗与人犯,交予绣衣使押入天牢。
他一言不发,转身走向街角的醉仙楼。
魏战紧随其后,魁梧的身躯透着一丝紧绷,他压低声音:“侯爷,这四公主设的是鸿门宴,要不要多带些人手?”
“不用。”
龙晨脚步未停。
“宴无好宴,但送上门的线索,不看白不看。”
醉仙楼。
掌柜的早已候着,一见龙晨,便哈着腰亲自引路,直上顶楼的“天字一号”雅间。
推开门。
没有甲士,没有杀气。
只有一缕清冷的檀香,和着断续的琴音。
雅间临窗处,一名身着淡紫色素雅宫裙的女子正端坐琴后。
她未施粉黛,眉眼间自带一股温润之气,安静得仿佛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女子身旁,仅站着一名垂眉敛目的老宫女。
龙晨进来,琴音恰好停在最后一根弦的颤动上。
“龙晨,见过四公主殿下。”龙晨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龙侯爷不必多礼,请坐。”四公主李清婉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温和。
她亲自为龙晨斟茶,茶雾升腾,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她眼底深处的情绪。
“今日请侯爷前来,一是想代永嘉伯府,谢侯爷的‘无心之举’。”
她一开口,便直接点破了龙晨的将计就计。
龙晨端起茶杯,却不喝,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
“殿下说笑了,我只办案,不看人。”
“侯爷快人快语,清婉佩服。”李清婉浅浅一笑,似乎没听出他话中的疏离。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一丝幽幽的感慨。
“我那位二姐,自小便样样要强。成阳伯府一事,是她急了,竟想把侯爷当成棋子,还望侯爷莫要与她计较。”
龙晨放下茶杯,依旧沉默。
这话看似开脱,实则是在告诉他:我知道你想什么,也知道我二姐想什么。
见龙晨不为所动,李清婉也不着恼,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推至龙晨面前。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不知何种乌金所铸,入手冰凉。
令牌造型是一只扭曲的鬼爪,爪心刻着一个古篆的“影”字。
指尖触碰的瞬间,龙晨体内的【玄甲英灵烙印】猛地一跳!
一股源自血脉的憎恶感,如针刺般扎入神魂。
是影阁!
这股气息,与安国公府那个纨绔赵琦身上的邪气,同出一源!
龙晨面色不起波澜,只是拿起令牌,在指尖缓缓转动,仿佛在把玩一件寻常之物。
“听说安国公府的小公爷赵琦,平日行事张扬,结交了不少江湖奇人。”李清婉的目光,死死锁住龙晨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这枚令牌,便是从他常去的一处地下黑市流出,据说,与一个名为‘影阁’的组织有关。”
“不知,侯爷对此物可有兴趣?”
她终于抛出了真正的诱饵。
这不止是第三桩案子的线索,更是指向龙晨真正死敌的匕首!
龙晨缓缓放下令牌,抬起眼,目光第一次变得锐利,直视着这位看似温婉的四公主。
“公主殿下告诉我这些,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声音平静,却像刀子,直接捅破了那层温情客套。
“或者,想让我为您做什么?”
李清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没料到龙晨竟如此直接,不留半分迂回的余地。
沉默片刻,她轻叹一声,那温润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弱与无助。
“侯爷是聪明人,清婉也就不绕弯子了。”
“父皇年事已高,储君之位悬而未决。我不想争,但也不想任人宰割。”
“我需要一位盟友,一个足够强大,能在这京都的风雨中,护我周全的盟友。”
她看着龙晨,语气恳切无比。
“清婉,想请侯爷助我。”
龙晨忽然笑了。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
“殿下找错人了。”
“我龙晨,只忠于陛下,忠于大乾法度。至于储位之争,我没有兴趣,更没资格参与。”
李清婉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是清婉唐突了。”
“不过……”龙晨话锋陡然一转,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燃起了两团火焰,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直逼李清婉。
“我虽不参与夺嫡,但我办案,需要眼睛和耳朵。”
他伸手指了指桌上那枚黑色令牌。
“公主殿下能拿到此物,想必对京都的地下世界了如指掌。”
“我们,不如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李清婉下意识地问。
“我要你手中,所有关于‘安国公府’的情报,以及‘影阁’在京都全部据点、人员、生意往来的详细名录。全部!”
龙晨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吞食天地的强势。
“作为交换,”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会用我的方式,把这京都的水,彻底搅浑!”
李清婉彻底怔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龙晨会反客为主!
他非但不站队,反而狮子大开口,直接索要她多年苦心经营、作为立身之本的情报网络!
她死死盯着龙晨,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贪婪或试探。
但没有。
那张年轻冷峻的脸上,只有一片绝对的平静。
他不是在请求,更不是在威胁。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给我情报,我帮你扫清障碍。
公平交易,两不相欠。
许久,许久。
李清婉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凄婉的苦笑。
她发现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能被拉拢的猛虎,而是一场无法预测方向的地震!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震塌别人屋顶的时候,确保自家的地基安然无恙。
“好。”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成交。”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凤纹玉佩。
“三日后,持此玉佩去城南‘百草堂’,自会有人将侯爷想要的东西,悉数奉上。”
“多谢。”
龙晨接过玉佩,直接起身,对着李清婉略一拱手。
“案牍劳形,不扰殿下雅兴。告辞。”
说完,他转身便走,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客套。
看着那道孤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李清婉脸上的温婉与柔弱,寸寸褪去,化为一片冰封的湖面。
她端起那杯龙晨未曾碰过的茶,一饮而尽。
茶,已冰凉刺骨。
“公主,此人桀骜不驯,非池中之物,简直……”
雅间最内侧的屏风后,缓缓转出一个身影。
那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太监,脸上布满沟壑,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正是公主府的总管,也是她最隐秘的智囊。
“狼?”李清婉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的声音,比杯中凉茶更冷。
“不,他不是狼。”
“狼可以驯养,可以圈禁。”
“他是一场风暴,一道天雷!你只能引,不能控!”
李清婉缓缓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道融入人海的玄色身影,眼中闪烁着与她外表截然不符的疯狂与野望。
“父皇的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京都日日见血,夜夜惊雷。”
“风暴越大,树倒得越多,那最高处的果实,才越有可能,落到我的手里。”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