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块巨石下方,一个血色的茧正在微微搏动。
丝线缓缓剥离,露出其中蜷缩的任筱筱。她紧紧怀抱着一个清秀的男孩,男孩双眼紧闭,不知道是生是死。
“哥……”
当血茧完全褪去,任筱筱缓缓抬脸,她怀中的男生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胸口开始微弱起伏。
任筱筱抬起脸,映入眼帘的,是炮火肆虐后的疮痍。她怔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照顾好你哥。”
叶雪匆匆交代一句,便转身离去。
任东流的状态显然不对劲,但有任筱筱在旁,她多少能放下心来。她与分身迅速散开,在断壁残垣之间搜寻生命的痕迹。
一具又一具遗体被小心翼翼地抬出,有学生,也有老师。
守城军将一中的操场清整出来,而那里,渐渐被排列的遗体铺满。
整个操场,像是万人坑。
灾难…不再是史书里冰冷的描述,而是他们眼前无法回避的炼狱。
整个操场都堆满了同胞残肢。
那种刺痛,能让一个正常人心智崩溃。
四大学院的导师们站在废墟间,衣衫褴褛,满身尘土。每一张脸上都刻着难以磨灭的疲惫与悲伤。
“查清楚了。”付之堰的声音嘶哑,“一中的副校长与莱恩公主勾结。这场恐怖袭击,是临时起意。如今莱恩已被抓获,但副校长…下落不明。”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外翻,血肉模糊。
十指连心之痛,他却浑然不觉,任由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尘土中绽开暗红的花。
向来能言善辩的安络杰,此刻只是沉默地站着。
杨洛望向下方惨状,“现在查出来,又有什么用?”
悲剧已经发生,生命无法挽回。
“梦都市的市长呢?”有人质问。
“在他的地盘上,发生规模这么大的袭击,他事先竟然一点都没察觉?能让这么多危险分子带着炸弹混进一中!
这些爆炸物从哪里流进来的,他查过吗!
为什么没有提前预警!”
如果当初有人尽到责任,如果那层层防控的体系不是形同虚设,这场灾难或许可以避免。
至少……至少不会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六万七千零五十六人……其中四万一千零二十六名,是学生啊……”开口的人,声音呜咽,泣不成声。
“他们……才刚觉醒异能的年纪……”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无人笑他的埋汰。
只觉得心痛。
抽泣声在压抑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沉重。
“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好长大。”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要承受这些?
“这该死的世界……为什么……”为什么要残忍到这个地步。
叶雪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
她的眼神里空寂一片,无悲无喜,像是早已看惯了这般人间惨剧,只剩下冰封的平静。
为什么?
无非是弱小。
无非是不够强。
无非是,正在被践踏。
“刚接到消息。”杨洛放下手机,“梦都市长…已畏罪自杀。”
付之堰微微一怔,眼底的光暗了暗。
事情发生,最终竟是以一条性命来仓促收场。
“他的一条命。”安络杰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可抵不了这数万条人命!”
“他倒是轻松,一死了之。留下这满目疮痍的烂摊子。”
杨洛和付之堰同时沉默了。
事已至此,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梦都市长若真问心无愧,又怎会在第一时间选择自我了结?
当然,这背后的真相,自然会有专人来调查,已不是他们这些导师能够过问的了。
这次守城军损失惨重,高层得知消息后,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很晚了,我累了。”
叶雪开口,声音里透着深深的倦意。
身体还能支撑,但心已经累得不愿再思考任何事。
说完,她不等任何人反应,径直转身离开。
安络杰望着这位最年轻导师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在这场袭击中,她已经做到了极致。
叶雪以一人之力强行镇压全场,冲在最前方,独自摧毁了莱恩的整支机甲小队。她将后方完全托付给他们。
可他们,却让她失望了。
明明她已拦截了最强的敌人,
而他们,却漏掉了那些趁乱潜入、伪装成无辜孩童的杀手……
那些五六岁的孩子,用最天真无邪的面孔,给他们上了血淋淋的一课。
杨洛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发现所有安慰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是她第一次负责招生,就遭遇如此恶性的恐怖袭击。
这不只是魔族的挑衅,更是针对叶雪本人的警告。
他们杀不了她,便转而摧毁她所要守护的人。
无论是莱恩,还是那些叛乱者,都不过是魔族手中的棋子,一颗用以重创叶雪的棋子。
叶雪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感到如此疲惫。
她从不畏惧与魔族正面交锋,却害怕看见同胞在自己面前倒下。
她其实也是个胆小鬼……
回到酒店,叶雪的心绪依然在翻涌。
凕夜感知到她低落的情绪,只是安静地陪着。
躺在床上,叶雪并没失眠,反而,她几乎是一秒入睡。
此刻她需要让混乱的思绪彻底重启,而睡眠就是她最好重启的方式。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叶雪如常下楼用餐,仿佛昨日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餐厅里静悄悄,叶雪并未看见其他导师的身影。不知他们是仍在休息,还是昨夜根本就没有回来。
叶雪没有过问他们的打算,只是安静地独自用完早餐。
随后,她便按照名单上的信息,动身前去寻找她看好的学生。
叶雪依旧没有忘记她来梦都的目的。
悲剧都已经发生,无法改变。
但是她还要前行,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悲伤和自责之中。
陈默对于叶雪的突然到访颇感意外。
两人约在一间安静的咖啡厅见面。
陈默见到叶雪之后,就一直打量着叶雪那张看起来比他还要稚嫩几分的脸,眼底充满了怀疑。
“你是天启的特招导师?”
他实在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女孩会是天启学院的导师,并且是手握特招权限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