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泽并不生气,盯着他有些不安颤动的睫毛,继续问:“那贞姐给你的药呢?也都吐了吗?”
“没有。”牧炎收回视线看着他,眼里满是自证清白的急切,“那个药能让我心脏好起来,所以我都吃了,你信我。”
“嗯,我信你。”南宫泽笑了笑,手指摩挲着他的耳朵。
“那你……带我回家吗?”牧炎坚持问,眼神很复杂,复杂的南宫泽看不清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回。”南宫泽说。
牧炎眼眸亮起来,轻声确认:“是回紫檀路吗?”
南宫泽顿了顿,看见牧炎的亮光黯淡下去的时候,点了一下头:“嗯,回紫檀路的家。”
“那现在就走。”牧炎翻身下床,穿上拖鞋朝衣柜那边走过去,“待会儿万林回来了,就不让我走了。”
南宫泽坐起身来,看见他拉开衣柜门,干脆利落脱了病号服,换上黑色短袖,又脱了裤子,换上一条宽松的工装裤。
牧炎转身看着南宫泽,眼里都是藏不住的雀跃,他说:“我好了。”
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鞋还没换,又说:“你等我一下,我换鞋,很快。”
牧炎阔步走到鞋架旁,拿出一双帆布鞋,扶着鞋柜就开始换鞋,动作快的像是要马上要上战场一样急切。
南宫泽在他换好鞋还没转身的时候,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搂住了他。
不管牧炎想离开医院是为了摆脱万林的看护,还是真心想跟自己回家,南宫泽都心疼他的这份拧巴又真实的心思,心疼他独自抵抗病魔的孤单无措。
更心疼他这份“想离开”的背后,藏着的对自由和对陪伴的殷切渴望。
南宫泽用侧脸蹭着他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炎哥,今天不走。”
“为什么?”牧炎身子颤了一下,心里的慌乱正一点点向惧怕转变。
还不等南宫泽回答,他突然猛地挣开了南宫泽,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满脸都是被人抛弃的愤然。
“为什么?你说要带我回家的?你说话不算话!南宫泽,你嫌我是麻烦,你也觉得我不正常!你信别人不信我!我都说了我没病!我是正常的!”
牧炎声音一点点拔高,伸手推了南宫泽一把,那一下却像是把自己所有的底气都散出去了。
他声音低下来,垂下头,执着苍白地证明着:“我没病,我是正常的,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南宫泽被他推的往后踉跄退了两步,又酸又涩地看着他。
万林说的没错,牧炎从内心底是不接受自己患上了精神病的事实,所以才不愿意吃药,不愿意治疗,他害怕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炎哥,你信我吗?”南宫泽靠近他,双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按紧。
牧炎静默着,垂着头没说话。
“抬头,看我。”南宫轻声说。
牧炎垂在双侧的手捏紧了裤缝,挣扎犹豫了半天,才慢慢抬眸看着南宫泽,眼神里满是迷茫和无助。
南宫泽心疼地抽了一下,双手捧上牧炎的脸,澄澈坚定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认真回答我,你爱我吗?”
“嗯。”牧炎毫不犹豫点头,“那你呢?”
“我爱你。”南宫说。
牧炎听见这三个字,眼里的无助一点点散去,那片迷茫的虚无一点点盛满了欢喜,开出了遍地的花,连带着嘴角都控制不住扬了起来。
“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必须为你做的吗?”南宫泽见他开心起来,心情也跟着松快,嘴角也勾起笑。
“没有。”牧炎摇头。
“我有。”南宫泽说。
牧炎愣了好半天,目光和神情都变得有些忐忑,他怕南宫泽需要他做的,是好好待在这里,被关起来,从此只能从这窄窄的窗户看到外面的天地。
“你……要我做什么?”牧炎不安地问,双手把裤子抓地皱起褶。
“我从来都不愿意以爱之名去捆住你的手脚,以前我总想着,不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南宫泽声音很轻却,生怕刺激到他,“可是牧炎,这一次……我想自私一点。”
牧炎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很想抬手捂住他的嘴,可又怕真的捂住了他的嘴,听不到自己想听的话。
挣扎之后,终究什么都没做。
南宫泽声音哑了些:“我不想再用尊重当借口了,这一次,我想以爱之名,道德绑架你,求你为我想一想,心甘情愿,好好治疗,好好吃药,可以吗?”
可以吗?
应该……可以吧。
牧炎在心里咀嚼着南宫泽的话,没法立马说出“我可以做到”几个字,如果说了却做不到,南宫泽会失望难过的吧。
南宫泽见他始终不说话,捧着他的脸微微用力,凑近他鼻尖和他的贴在一起,拇指轻轻摩挲他的眼睑,想驱散他眼里藏在平静后面的不安。
“牧炎,我想要的,不只是重归于好,而是双向奔赴。我想要的,是你愿意,我值得。我要我们在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真心永远不被辜负,深情始终从一而终。”
牧炎静静地看着南宫泽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此刻没有以往轰轰烈烈的炽热,只有像深海里的暗流,沉缓执着,里面翻涌的情愫无声却厚重。
南宫泽就这么看着他,目光里藏着不允许牧炎放弃的韧劲,无声的传达着承诺:“不要怕,在未来的未知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好起来。”
牧炎眼里翻涌的挣扎和犹豫、不安和纠结,南宫泽没有刻意安慰他,而是耐心地等着他的回应,他在南宫泽眼里看到了那份希望自己能好起来的坚持。
南宫泽郑重的喁喁轻语,带着能抵御天崩地裂的力量,让牧炎觉得那些难熬的、失控的时刻,好像也没那么孤单和可怕了。
牧炎看得时间越久,就看得越清楚,南宫泽眼底满是对他过往的疼惜。
忽而恍然,那些他以为 “没被看见” 的脆弱,早被南宫泽悄悄记在了心里,化作眼神里的一抹软,不声不响,却比太阳和篝火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