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炎猛地从路边水泥地上站了起来,“南都还是凡迩?”
“凡迩。”
牧炎心里莫名涌起无尽的恐慌,它们像离弦之箭绷着他身上的血肉,让他浑身都发了麻。
他往前阔走两步停下,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沾了血的冲锋衣,“你在机场c出口等我,我来接你。”
南宫泽在发泄完心里的怒火和憋闷之后,此刻只剩下疲惫和无力。
凡迩市的冬天比南都市还冻人,风比南都市的风还刺骨寒冷,冷的他就算穿着羽绒服,也还是止不住的浑身发抖。
“浑身没劲儿,站不起来了。”
牧炎听着他赌气又委屈的声音,那声音中还有牙齿打架的颤栗,心脏突然钝痛了一下,“等我。”
他挂了电话,把外套脱了扔给身后跟着的人,低头一看的时候,里面穿的那件南宫泽的白色t恤上,也沾了一片的血。
想让后面的人把外套脱给他,一回头那些人个个面色狠厉,身上的衣裳不是沾了灰,就是带了血。
只能又把南宫泽的冲锋衣从小弟手里捞回来套上,“你们先散了,我先去接个人,事情等我回来处理。”
此处是郊区的一个公交站牌,这个时间点公交的末班车已经停运,出租车也不会跑这边来。
牧炎说完那句话,拔腿就朝最近能打到车的地方狂奔,等打到车让司机直奔机场。
路上拿着手机看着南宫泽的消息框,无数次都有下车而逃的冲动,还有和南宫泽分手的冲动。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失踪的这七天干什么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一身的血。
更不知道南宫泽看见他,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眼神,失望、厌恶、害怕还是唾弃……又或者是别的。
颓然的叹了口气,把手机熄了屏,身子往下滑靠在椅背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一脸的福气相,仔细闻了半天,才确定血腥味儿是后面的人身上的。
他通过后视镜偷瞄牧炎,车窗外闪过的路灯在他脸上明灭,锋利的脸一看就很不好惹。
“兄弟,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他害怕出事儿,小心翼翼地打听。
牧炎没接话,眉头微蹙睁开眼睛,犀利狠绝的目光在车内后视镜和司机探究的目光不期而遇。
司机猛地移开视线,手一抖,把车子开出了z字形,后背的冷汗跟着就下来了。
手机有消息进来,南宫泽发过来的。
“我到c出口了。”
“好。”
牧炎回了消息,等到了c出口,牧炎一下车,就看见了等在车道对面打车点的南宫泽。
他穿着休闲的白色短款羽绒服,直筒阔腿的灰蓝色牛仔裤,白色的板鞋上被人踩了一脚,留了半个脚印。
羽绒服的帽子罩在头上,双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低着头,脸埋在昏暗的阴影里,脸色看上去相当不好。
“阿泽。”他站在对面喊。
南宫泽听见声音,抬头满眼复杂的看着他,牧炎贴着墙角站在远离人群的角落,光落不到他身上半点。
牧炎不过来,他也不过去,他们就隔着川流不息的车,隔着来来往往的人,对视着。
一个在光下面,一个藏在黑暗里。
南宫泽这七天一直都像踩着棉花行走,始终摇摇晃晃悬在半空,心也跟着悬在半空,像是走钢丝一样胆战心惊。
听见牧炎声音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从悬崖跌落,惧怕和胆战心惊跟着他同时坠入深渊,一切的一切都被瞬间淹没。
此刻看见他完好无损站在那里,脚下才像是踩着坚实的水泥,终于有了一点踏实的安心。
可牧炎没走过来,突然心就酸的很厉害,委屈和憋屈瞬间沸反盈天。
他们离得好近,中间隔着双车道,按照他们的步子,只需要每人走十步,就能站在对方面前。
可他们同时又觉得对方离自己好远,远到他们要跨过光和黑暗的距离,远到他们都挪不动步子,朝对方迈进一步。
牧炎见南宫泽迟迟没动,而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过于明显,路过的人时不时都把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能拿出手机给南宫泽打电话。
手机在南宫泽手里震动,他并不打算接,牧炎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耳边的手机,示意他接电话。
南宫泽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没有拿出手机,牧炎又打了一个,他才在电话自动挂断之前接了电话。
“你……要过来还是回南都?”
南宫泽等着他的解释,等着他的服软,等着他主动走过来,负荆请罪。
他想过无数种他会和牧炎争吵,大骂,或者打一架的场面,却没想过,牧炎会毫无情绪起伏的问他这句话。
要过来?还是回南都?
为什么不是你过来?
失踪了七天,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浓烈的失望和愤怒,又卷土而来。
南宫泽此刻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担心他担心到坐立难安,食不下咽,他却云淡风轻的像无事发生一样。
去他妈的吧!
南宫泽在心里大骂。
他一言不发挂了电话,关了机,转身朝出口阔步而去,手里的手机猛然砸在水泥地上,碎片四处飞溅时他狂奔离开。
牧炎看见他砸手机,又看见他跑了,眉头一皱,拔腿就顺着自己所在的街道,追着南宫泽的方向跑。
南宫泽想,他要在自己成为那个笑话之前,把牧炎远远的甩出去,从他的脑海里,他的情绪里,他这三个多月上头的日日夜夜里。
他讨厌做一个偷窥者——一个始终被人拒绝靠近,严防死守的偷窥者。
他们跑出了机场。
南宫泽速度快的牧炎差点追不上,他单手撑跳越过护栏,两步跨过花坛,踏着圆形路障球飞落,漫无目的,有路就冲,像是跑酷一样。
牧炎不得不也这么跟着他跑,慢一步都不行,呼啸的风声擦着耳畔掠过,冰冷的寒风像刀一样刮过他们的脸。
呼进鼻腔的空气都带着刺痛,一路捅到胸腔里,把堆在那里所有的情绪都搅了个翻天覆地,支离破碎。
牧炎追了整整一个小时,前面没了路才追上南宫泽,他刚转抓南宫泽的手臂,就被南宫泽猛地甩开。
南宫泽咆哮低吼一声:“别碰我!”
牧炎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转身又跑了,牧炎只能又追上去,他无比庆幸今天穿的是板鞋,而不是皮鞋。
不然他早在半个小时前,就被南宫泽甩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