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雾自神像唇间溢出,如一缕有生命的墨汁,在虚空中盘旋一圈,便无声无息地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与此同时,皇陵地宫之内,光芒万丈!
那由林缺幻影所化的纯白光团,如一轮逆行的骄阳,轰然撞入即将闭合的血色祭坛!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极致的净化与毁灭交织的“滋滋”声。
血光如同被泼上烈油的冰雪,疯狂消融、蒸发,那收缩的阵眼竟被这股决绝的殉道之力,硬生生地撑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
“就是现在!”林缺双目赤红,咆哮出声。
他没有半分迟疑,手握着那枚从“斩链者”遗骸胸膛取出的、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共誓残片,如同握着自己的心脏,精准无比地按入了阵图一处截然相反的逆位节点!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嗡鸣,通过地脉瞬间传遍九州四海!
能量的流向被强行扭转,原本疯狂吞噬京城龙气与生机的祭坛,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泵,将那股积蓄了百年的磅礴怨力与新生的信念之力,混合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能量,反向灌入了大炎王朝的每一寸土地!
刹那间,九州之内,无数正在沉睡的百姓,无论贫富贵贱,无论男女老幼,都在同一时刻,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梦中,一片火海。
一个身形单薄、面容模糊的年轻太监,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啼哭的童女,毅然决然地踏入烈焰。
而在他身后,是千千万万个一模一样的“他”,如潮水般并肩前行,他们的脚步坚定而无畏,口中齐声高呼,声震寰宇:
“真龙在野,何须跪天!”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下,无数人从梦中惊醒,脸上犹带着未干的泪痕。
京城内外,怪事频发。
许多人家竟不约而同地在自家门前,用黑白两色的石子,摆出了一局残破的围棋棋局。
市井之间,孩童们开始传唱一首新的歌谣,曲调简单,歌词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韧:
“哥哥不怕黑,荷包装猪油,一刀斩锁链,万家灯火明。”
“何须跪天”在孩童口中,变成了谐音的“荷包装猪油”,却以一种更质朴的方式流传开来。
一股无形的信念,在街头巷尾悄然凝聚。
流言四起:“那个扫雪的小林公公,好像死了。可他又好像……没死。”
地宫出口,林缺抱着一具焦黑的人形残躯,踉跄着冲出。
他的衣衫尽碎,浑身皮肤如同被烈火炙烤过,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
盲眼琴师白砚早已等候在此,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林缺怀中那具残躯的手腕上。
片刻之后,白砚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第一次流露出了深切的悲悯与震撼。
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它已不是幻影……它曾是一个活过的人。”
林缺沉默着,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疲惫。
他紧了紧怀抱,将那具残躯用妹妹亲手缝制的、早已被鲜血浸透的香囊布巾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他没有选择风光大葬,而是回到了自己最初的起点——御膳房。
在无人注意的深夜,他将“它”埋在了冰冷的灶台之下,那里,是他穿越而来,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地方。
当最后一捧灶灰盖上,林缺脑海中,那面古朴的青铜镜系统界面,竟“咔嚓”一声,碎裂了一角。
随即,一行全新的金色字体缓缓浮现:
【分灵殉道,信念升华。解锁新功能:群体共鸣投影(每日一次)。】
林缺缓缓站起身,抬头仰望着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
他像是对着星空,又像是对着脚下的土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问道:“你会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夜风拂过,吹动着檐角的灯笼,光影摇曳间,仿佛有一个极轻极轻的回音在他耳畔响起。
“……记得,我叫林缺。”
三日后,凤仪殿。
萧清雪一袭素衣,凤眸冷冽如冰,她看着伤势初愈的林缺,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瑶光仙宗已派三名‘真人’境长老入京,点名要取你性命。若你不现身,他们将以‘镇压妖邪,匡扶正统’为名,屠尽皇城,另立新君。”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血红的玉簪,递到林缺面前:“这是我师父的信物,持此簪,可穿过他们的封锁,保你一人平安出逃。”
林缺看着那枚血玉簪,却没有伸手去接。
他摇了摇头,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笑意:“逃?皇后娘娘,我不逃了。”
他抬起头,直视着萧清雪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字一句道:“这一次,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凡人成神!”
话音落下,他从怀中取出那十八块已经完美拼合的共誓残片,它如今已化作一枚古朴的青铜圆盘。
林缺将圆盘轻轻嵌入血玉簪顶端的凹槽之中,两者严丝合缝,宛如天成。
血玉簪光芒大盛,簪尖在空中投射出一道清晰的立体光影。
光影中,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太监身影静静伫立,正是梦境中那个“第一任斩链者”!
画面定格,一行由光芒组成的大字,如雷霆般烙印在空气中:
“吾等非求长生,只为后来者,能站着活。”
三日之后,太极殿。
天音寺三名真人悬浮于殿前半空,仙威浩荡,压得满朝文武喘不过气。
为首的真人声如洪钟,响彻宫城:“交出扰乱天机之妖人林缺,否则,皇城之内,鸡犬不留!”
龙椅上的皇帝面如金纸,战栗欲降。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钟声忽然响起!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皇城最高的钟楼之上,盲眼琴师白砚临风而立,双手抚琴,奏响的正是那首大炎战歌《破阵乐》!
琴音化作无形的波纹,瞬间引动了京城内外,千家万户门前那无数石子棋局的共振!
太极殿前,林缺一身洗得发白的太监服,缓步走出。
他迎着三名真人的目光,缓缓抬手,启动了系统赋予的全新能力。
【群体共鸣投影!】
刹那间,他脚下的金砖地面,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
一道、十道、百道、千道……成千上万道虚影自地面升腾而起!
每一道虚影,皆是手持一枚白色棋子的“林缺”模样!
他们沉默不语,却步调一致,随着琴音,齐步向前,汇聚成一股无声的洪流!
“装神弄鬼!区区妖术!”一名真人勃然大怒,并指如剑,一道璀璨的剑气横扫而出,斩向那片虚影。
然而,剑锋触及虚影的瞬间,那名真人脸上的狞笑骤然凝固!
他只觉一股浩瀚无边、混杂着亿万生民喜怒哀乐的磅礴伟力,沿着剑气疯狂倒灌而回!
“噗——!”
一口逆血狂喷而出,真人的护体仙光瞬间破碎,浑身经脉寸寸断裂,竟被这股纯粹的信仰之力当场反噬重创!
“护驾!”石敢当一声暴喝,率领他麾下的三千禁军精锐齐齐倒转兵刃,将另外两名惊骇欲绝的真人团团围住。
人群中,蛊娘子悄然现身,她手中的引魂铃轻轻摇响,那九具曾被她操控为祸的傀儡竟齐齐转身,空洞的眼神死死锁定了仙门高手!
林缺缓步上前,穿过万千虚影,来到最后一名尚能站立的真人面前,淡淡开口:“你说我是假的?可当这么多假的站在一起——谁,还敢说真?”
话音未落,大殿前的地面猛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老驼爷率领着一群肤色黝黑的“听地人”,合力抬出了一口巨大的青铜古棺。
那棺椁的样式,赫然就是沙漠中那尊倒悬金身的缩小版!
林缺走到棺前,将手中的血玉簪,猛地插入了棺盖上唯一的一个钥匙孔,那正是金身的心口位置。
他低下头,对着棺椁低语:“你等了百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轰然一声巨响,棺盖冲天而起!
棺中,那具小型的倒悬金身,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睁开了双眼!
它的一只手掌缓缓伸出,越过棺沿,轻轻地落在了林缺的肩上。
一股温暖而苍茫的力量涌入体内,林缺脑海中,系统最终的提示音轰然响起:
【共誓圆满,神境之路,开启!】
而就在此时,遥远的天际,第一缕晨光终于冲破云层,照亮了京城外的断龙崖。
寂静的山崖之巅,风中,似乎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那笑声里,像是饱含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又像是一份来自更高远处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