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眼中那玉石俱焚的疯狂骤然点燃,他猛地一跺脚,藏于袖中的最后一张符箓化为灰烬!
刹那间,地窖祭坛的核心,那块被林缺刺中的符文石板,迸发出刺眼夺目的光芒,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毁灭性能量从中爆发开来。
“一起,迎接新生吧!”他嘶哑地狂笑着。
“走!”萧清雪清冷的叱喝声响起,她素手一挥,一道肉眼难见的柔和屏障瞬间笼罩在高秉烛和小豆子等人身前,将那毁灭性的冲击波尽数挡下。
同时,她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出现在林缺身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娘娘?”林缺一愣。
“闭嘴,抓稳了!”
萧清雪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但动作却快如闪电。
她竟带着林缺,不退反进,一头扎进了那即将彻底崩塌的空间裂隙之中!
剧烈的失重感传来,林缺只觉眼前光影扭曲,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皇后那冰冷而清晰的传音:“你成了通缉犯,借此脱身,查清‘守戒者’的根源。我会在宫中为你掩护,吸引杜如晦的注意。”
下一刻,两人已出现在皇城之外的一处偏僻角落。
萧清雪松开手,看也没看他一眼,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幕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轰隆隆——
身后,那片区域的地面整体塌陷,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彻底将一切秘密掩埋。
次日清晨,皇榜张贴六街,墨迹未干的告示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膳房太监林缺,心术不正,勾结南疆邪术,私毁地宫祭坛,重伤朝廷命官后畏罪潜逃。此獠穷凶极恶,实乃国之巨蠹!兹告天下,凡能提供其行踪者,赏银千两;能将其捉拿归案者,封官进爵,赏银万两!若遇反抗,格杀勿论!钦此!”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
“天呐,那个林公公不是前阵子研制出‘安神丸’,救了无数人的大善人吗?”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皇榜都贴出来了,还能有假?”
“可惜了,长得那么俊俏一个小公公……”
人潮汹涌的巷角,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费力地踮着脚,将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纸贴在墙上。
画上是一个卡通般的小人,正举着一个大碗,旁边配着一行稚嫩却坚定的字:“我师父没坏,他是好人!药是他亲口试的!”
正是小豆子。
他刚贴好,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整齐的甲胄摩擦声,高秉烛带着一队刑部官兵巡查至此。
小豆子吓得一缩脖子,抱着药箱就要溜。
高秉烛面沉如水,目光如炬,扫过街面。
当他看到那张粗糙的告示时,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他没有撕下,也没有声张,只是状似无意地向前走了两步,靴底在地面一蹭,带起一小片尘土,恰好将那告示的下半截遮掩了少许,让它在杂乱的墙面上不再那么显眼。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带队离去,声音冷硬如铁:“都给本官打起精神,仔细搜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放过!”
夜半,城西荒废的义庄内,寒气逼人。
林缺盘膝坐在一副空棺材上,正用那支恢复了簪形的银簪,轻轻搅动着面前陶罐里墨绿色的药汁。
随着药气蒸腾,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竟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纹路,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皮下流转。
【系统提示:‘嫁心蛹’残骸持续解析中,进度37%……】
【警告:宿主体内‘引鸣体’特质与蛊毒残余能量发生正向反应,经脉正在被动淬炼,痛苦指数+280%,经脉韧性+3%……】
“嘶……”林缺疼得龇牙咧嘴,低声骂道,“这破系统,升级还带酷刑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翻江倒海,头也不抬地对着角落的阴影问道:“消息放出去了吗?”
一道素黑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正是苏嬷嬷。
她面无表情,将一块染血的玄铁腰牌扔到林缺面前:“杜如晦信了。他以为你在那场爆炸中受了重伤,又中了蛊毒,正在亡命潜逃。他手下最精锐的玄冥三使,已经连夜出京,往北岭方向追去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另外……皇后娘娘今晨当众咳血,太医院会诊,结果是‘心脉郁结,忧思成疾’。”
林缺搅动药汁的手猛地一顿,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抑制不住的嗤笑:“演得挺像,她那是憋笑憋的吧?还是怪我那天跑太快,让她没欣赏够杜如晦的蠢样,给气着了?”
三日后,一则消息从八百里加急的边境驿站传回京城:逃犯林缺于昨日深夜劫杀驿卒,抢夺了驿站最快的‘追风’宝马,正一路向南,看方向是想逃入南疆巫蛊之地。
“南疆?”杜如晦的书房内,他听着手下的密报,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狞笑,“愚蠢至极。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本座在南疆边境布下的‘蝉蜕阵’,正愁没有合适的‘钥匙’去开启。传令下去,放他走,让他去。本座倒要看看,这枚被提前唤醒的钥匙,成色究竟如何。”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极其隐蔽的暗巷密室里,林缺正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用眉笔细细地给自己画上皱纹,又在嘴里塞了两团棉花,让自己脸颊显得更塌陷些。
一番操作下来,镜子里赫然出现了一位眼神精明、嘴角带痣的老妇人。
小豆子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师父,您……您这是要干嘛?跳大神吗?”
“小屁孩懂什么,这叫信息战,战略欺诈!”林缺压低了嗓子,声音瞬间变得苍老沙哑。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用黄纸扎成的小人,活灵活现,赫然便是他自己的模样。
他捏着纸人,对小豆子解释道:“我要让他觉得,我真的走投无路,只能去南疆找那些巫医神婆救命了。”
说着,他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精血滴在纸人的心口处。
那滴血迅速渗入纸中,仿佛赋予了它生命。
林缺将纸人投入面前的火盆。
呼——
火焰瞬间腾起一人多高,颜色竟是诡异的幽蓝。
火光摇曳中,一张苍老而布满皱纹的脸庞一闪而逝,正是老蚕婆!
“婆婆,”林缺对着幽蓝的火焰低声传讯,声音仿佛能穿透空间,“计划有变,帮我拖住杜如晦派去南疆的人,三天足矣。三天后,我会让我的‘尸体’出现在西山破庙,记得,让乌鸦去啄,动静弄得逼真点。”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林缺眼神一凛,瞬间吹灭火盆,一个翻身,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的横梁,整个人融入黑暗。
门被推开,苏嬷嬷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扫过熄灭的火盆,冷冷道:“你胆子不小,竟敢动用娘娘留在簪子里的血契之力来传讯。”
“嘿嘿,”林缺从横梁上探出个脑袋,挠着头笑道,“技术交流,技术交流嘛!再说了,谁让她非要在簪子里刻上那么复杂的阵法,一看就不是凡品。这三天,她不动声色地替我拦下了至少三波来自宫里和大宗门的暗中追查,我不配合一下,岂不是辜负了美人恩?”
苏嬷嬷罕见地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如何评价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说辞。
最终,她放弃了,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娘娘让我转告你,若你还不滚回来,她就亲自去把杜如晦的脑袋摘下来,给你泡酒。”
林缺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在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从横梁上跳下,接过信,脸上的笑容玩味而又带着一丝暖意:“这话,我要是不信,那就是个傻子了。”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信,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望向窗外那片被宫墙分割的璀璨星河,轻声说道:“告诉娘娘,宫墙太高,我爬不出去。”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但她若肯低头看一眼……我就知道路在哪儿。”
同一时刻,紫禁城最高的观星楼上,一道素白的身影凭栏而立,夜风吹拂着她月华般的裙摆。
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指尖无意识地轻抚过自己微凉的唇角,在那片清冷孤高的绝美脸庞上,终是勾起了一抹极淡、却足以令星辰失色的笑意。
西山,破庙之外,一场酝酿已久的秋雨终于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古老的石阶,也冲刷着那片泥泞的空地,将一切痕迹都掩盖在哗哗的水声与渐浓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