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功夫,京都的大街小巷便传遍将军府二少奶奶曹清棠和兵部职方司员外郎沈砚卿在曲水流觞宴上一见倾心情难自禁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在室外桃园做出了苟且之事。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亲眼瞧见二人衣衫不整地于桃林深处纠缠,描述的细节那叫一个香艳,讲的也是那叫一个活色生香。
当夜的将军府前厅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尉迟镇南面色铁青坐于高堂之上,就在众人屏气凝神之际这位国公爷终于是爆发,猛地将手中茶盏摔在了曹清棠脚下:“我且问你!这究竟是不是真的!”虽然尉迟镇南刻意压低了一下声音但还是吓的曹清棠浑身一颤,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还问什么,你看看她那样还用得着问吗!”陆书禾在一旁捂着心口痛心疾首地指着曹清棠,“靖儿虽常年病着,可我们尉迟家何曾亏待过你半分!你……你怎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辱没门风之事来!”陆书禾重重一拍案几,气得浑身发抖。
曹清棠哆嗦着唇瓣,还未来得及辩解跪在她身后的丫鬟“小萍”却猛地扑跪向前磕头哭诉道:“老夫人明鉴!国公爷明鉴!都是那沈大人……是他强行逼迫我家夫人的啊!我家夫人一介弱女子怎敌得过他一个男子啊!”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小萍”这看似替曹清棠辩白的话却是恰恰坐实了桃林中确有其事。坐在下首的菅絮安垂眸掩去眼中一丝赞许,这翠柳当真是一把好刀,就这么一句话便直接敲实了罪名。还有就是翠柳这般演技若放在现代高低能捧回个影后奖杯不成问题。
就在这时姚如玉身旁的一名丫鬟却冷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强迫?当时可不止一人看见是二夫人自己笑着主动走向那桃林深处的,可没人拿刀逼着的。”
姚如玉此刻心中也是懊悔不已,自己好不容易举办的一场风雅宴席竟被闹得如此乌烟瘴气。她自认倒霉却是万万不愿担上个护卫不周的污名的。
姚如玉适时起身,心中愠怒却依旧仪态从容:“国公爷,夫人,这相关人证如玉已带到府上问过话,事发经过既已分明,既是府上家事,如玉不便继续叨扰,就此告辞。”她恭敬地向尉迟镇南和陆书禾行了一礼,带着自家仆从悄然离去,将这一厅狼藉尽数留给了尉迟家。
夜色如墨,将军府前厅内的空气却仿佛被凝固,众人都是屏气凝神周遭氛围沉重得令人窒息。
陆书禾胸膛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瘫软在地的曹清棠,目光几乎要将她洞穿:“自愿……走向桃林……”陆书禾平静的语气却仿佛是暴风雨前的预警,“曹氏,你还有何话可说!”
曹清棠猛地抬头,泪珠仿佛断了线般滚落:“母亲!媳妇冤枉啊!媳妇确实是去了桃林,但那只是因宴上闷热想去透口气,谁知那沈大人他……”她语无伦次的辩解着,但所有辩解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透口气?”陆书禾气得发笑,声音陡然间变的尖锐,“你的透口气就是透到衣冠不整?透到满城风雨?你知不知道我尉迟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她转向尉迟镇南悲声道,“老爷,此事绝不能轻饶!否则我尉迟家日后该如何在朝中立足?!”
一直静坐一旁观的菅絮安此刻缓缓抬起眼睫,她的目光落在抖成筛糠的曹清棠身上,心中冷笑一声,这出戏前半场唱得着实精彩,现在,就看这后半场能否延续这精彩程度了。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阵急促却虚浮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厮惊慌的低呼:“二少爷!您怎么起来了?您不能吹风啊!”
众人愕然看去,只见尉迟靖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袍由两个小厮搀扶着走了进来。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更是不见一丝血色,就这么强撑着病体颤巍巍地出现在了前厅门口。
“父……父亲……母亲……还望三思……”尉迟靖艰难开口,声音气若游丝却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尉迟镇南和陆书禾皆是大惊失色的站起身来:“靖儿!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出来做什么!”陆书禾上前一步急忙扶住尉迟靖,语气里满是心疼和焦急。
尉迟靖摆了摆手,示意搀扶的小厮松开。他勉强站直身体,目光缓缓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了跪在地上惊愕抬头看向他的曹清棠身上。
只这一眼他的眼神里有痛楚,有失望,有难以置信,但最终却化作一声极轻极无奈的叹息。
【得,又来一个影帝。】菅絮安在心里暗叹一声。
他看向震怒的父母用尽力气,一字一句道:“父亲,母亲……我与清棠毕竟夫妻一场,这么多年来清棠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她与沈砚卿真是两情相悦……儿子这副身子便不在耽误与她!”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曹清棠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尉迟靖,眼中爆发出强烈的不满和委屈。
一直沉默的菅絮安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她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跪在地上的“小萍”一眼。
翠柳会意,立刻转身朝着尉迟靖磕头磕的砰砰作响:“二爷明鉴啊!当时……当时奴婢虽被那沈大人的随从支开,但隐约听到夫人惊呼了一声‘不要’的!只是等奴婢拼死跑回去时,就见……就见……”她恰到好处地哽咽住,给众人留下无尽想象空间。
而一旁的曹清棠这会儿是彻底懵了,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个平日还算伶俐的丫鬟,不明白她为何此时要如此颠倒黑白将自己不断推向深渊。
听完这些的陆书禾早已是泪流满面,一半是气的,更多的是心疼自己这病弱的儿子竟遭此奇耻大辱。她指着曹清棠痛心道:“我原以为你出身世家是个好的,如今看来竟是我们看走了眼!你这般行径,将靖儿置于何地?将尉迟氏百年清誉置于何地!”
尉迟镇南眼神阴鸷,他久经沙场,又常年混迹朝堂,岂会看不出这主仆二人反应有异漏洞百出?但众目睽睽,流言如刀,将军府的声誉已如同那被摔碎的瓷盏般已是四分五裂。无论真相如何,曹清棠踏入桃林与沈砚卿独处便是原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翻涌的杀意沉声道:“曹氏行为不端,有辱门风,明日傍晚时分送往清水庵,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所有陪嫁丫鬟仆役一律押入柴房,严加审问!”
“父亲!”曹清棠凄厉尖叫,却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毫不客气地拖了下去。她的哭喊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夜色里。
尉迟镇南疲惫地闭上了眼,挥了挥手。厅内伺候的下人们如蒙大赦,屏息静气地迅速退了出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压抑的寂静。
菅絮安也缓缓起身,柔声道:“父亲,母亲,还请保重身体。我先扶二哥下去休息了。”
陆书禾疲惫的点头示意却未多说一句。
走出前厅,菅絮安偏头看向身侧的尉迟靖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尉迟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嗓音里带着些许倦意:“自然是怕弟妹独对风雨,应付不来嘛。”
菅絮安唇角弯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我还以为是二哥终究是心软了,舍不得二嫂呢~”
就在两人正低声说话时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插到两人之间,声音压得极低:“那咱们几时去把翠柳换出来?”
菅絮安倒是没多大反应尉迟靖则是有点意外的看向“小桃”,待看清对方眼底那抹熟悉的狡黠时他莞尔一笑,露出一丝既无奈又钦佩的笑意:“难为小舅舅了,这般装扮……着实委屈了。”
原来眼前的“小桃”竟是苏卓珩易容所扮,这般惟妙惟肖的易容术除却知情的菅絮安之外除非他主动现身不然这谁能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