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曹地府的风总带着股土腥气,刮得沈砚州魂体发飘。
“操,这破地方连个能唠嗑的都没有。”
他蹲在忘川河边,正用手指抠石缝里的泥(当然,抠不下来,纯粹闲的)。
自从在仓库耗尽魂体力量,他一睁眼就栽在了这儿。
起初还想着能不能飘回阳间,可试了百八十次,屁用没有。
不远处的奈何桥头排着长队,黑白无常举着铁链子维持秩序,有个穿西装的鬼魂哭哭啼啼不肯喝孟婆汤,被黑无常一勾魂索抽得魂飞魄散。
沈砚州看得直皱眉,刚想骂句“他奶奶的下手真狠”,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瞧见个穿囚服的魂体正往河边挪,透着股熟悉的欠揍劲。
“裴越?”沈砚州“噌”地站起来,魂体都亮了三分,抬手就推了他一把,“你他妈怎么在这儿?老子在这儿蹲了俩月,就等个能唠嗑的,没想到等来你这么个晦气玩意儿!”
裴越被推得踉跄两步,扶住旁边的柳树才站稳,随即扑上来就薅住沈砚州的衣领:“沈砚州?你这杂碎怎么还没投胎!”
“投你娘的胎!老子在阳间飘了那么久,你做的那些龌龊事,老子全看见了!我当你在阳间阴魂不散,能跟陈劲那小子抢一辈子,合着也没撑多久?”
“总比你死得窝囊强!”裴越反手拧住他胳膊,“码头那枪,老子以为你早该投胎转世,谁知道你飘在阳间当偷窥狂?怎么,看着她跟陈劲腻歪,眼红了?”
两人骂骂咧咧地吵了半天,从十年前码头抢地盘的仇,到抢女人的怨,把阳间没骂够的脏话全补了回来。
最后犹嫌不足扭打起来,拳头抡得虎虎生风,薅头发、踹膝盖、掐胳膊,全是阳间街头斗殴的路数。
路过的鬼魂吓得绕着走,连黑白无常都往这边瞥了好几眼,最后还是孟婆端着汤碗吼了句:“再吵就把你们俩扔去喂恶鬼!”
两人这才松了手,却还是互相瞪着,活像两只刚打完架的土狗。
接下来的日子,沈砚州和裴越算是在地府扎了根,奈何桥头和忘川河之间,哪儿人多往哪儿吵。
这天两人又在孟婆汤摊前推搡,撞翻了三碗汤,孟婆的拐杖往地上一跺,忘川河的水都晃了晃。
“喝了孟婆汤赶紧投胎!别在这儿碍眼!”黑无常把汤碗往两人面前一怼,被他俩气得脸色都扭曲了。
“不喝!”沈砚州把头扭向一边,“我还没看着她……”
“我也不喝!”裴越梗着脖子,脸上的淤青还没消,“谁知道你们这汤里加了什么鬼东西,喝了忘了事,岂不是便宜了陈劲那小子?”
白无常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俩死鬼事儿真多!人家阳间的人过得好好的,轮得到你们在这儿瞎折腾?”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
沈砚州当即就炸了:“你怎么知道她过得好?万一陈劲欺负她呢?万一……”
黑无常忍无可忍,一勾魂索将两人圈了个结实,“再吵就把你们的魂体拆了喂河!既然这么惦记,就跟我来!让你们看清楚,省得天天在这儿当搅屎棍!”
魂索勒得不算紧,把俩活宝像串糖葫芦似的串着往忘川河深处拖。
沈砚州还在嘟囔“轻点拽!老子这西装是意大利手工的”,裴越就踹了他一脚“都成魂了还臭美”,俩人又差点在半道上扭打起来。
黑无常猛地一拽魂索,俩魂体“咚”地撞在一起,眼前的忘川河突然亮得晃眼。
水面上的画面换得快,一会儿是容妤在公司开会,指着报表侃侃而谈,一会儿是她和陈劲在家腻歪,还看到易怀征经常借着各种名义来找她。
“那姓易的倒成了常客。”沈砚州突然说。
裴越锐评,“总比祁钧强,天天藏在暗处偷看,怂包一个。”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沈砚州嗤笑一声,胳膊肘怼了裴越一下,“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你活着的时候,她哪有现在这么悠哉?”
裴越气得脸色发青,伸手就要薅沈砚州头发。
黑无常见他俩又要打起来,连忙换了画面。
画面定格在容妤来给裴越扫墓的时候。
她站在墓碑前,手里的向日葵用麻绳捆着,花盘沉甸甸的。
“裴越,陈劲说你留下的那几家公司,研发的新药救了好多人,也算替你积攒功德吧。”
她从包里掏出块帕子,仔细擦着碑上的污渍。
“其实我以前总觉得,你这辈子活得太拧巴,满脑子都是抢和占,累不累啊?”
她擦完最后一块灰,直起身对着墓碑轻声说,“人这辈子的债,下辈子能慢慢还。我倒希望你下辈子能投个好胎,生在普通人家,不用争地盘,不用耍手段,就安安稳稳过日子。”
她把向日葵摆得笔直,又往碑前放了一罐糖果。
“酸,苦,辣都尝过了,吃点甜的吧。”
忘川河边,沈砚州老大不乐意了,凭什么只给裴越扫墓。
他瞥了愣神的裴越一眼,想说句“看,人家还是念你点好”,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她放的糖是临期的,肯定是陈劲买的。”
裴越没怼他,只是盯着水面上那罐糖,眼角溢出泪水。
黑无常在旁边哼了声:“早跟你们说,活人心里的账,比你们算得清楚。”
二人都没再说话,只是临走前死皮赖脸要求黑无常要天天让他们来看。
黑无常心想只要他们不闹,看就看吧,总好过这俩活祖宗天天惹是生非。
从此忘川河边多了俩常驻客。
他们就这么天天蹲在河边看,从一开始见面就掐,到后来能心平气和地看完一整场“皮影戏”。
看到容妤和陈劲领结婚证,没办大酒,就请了几个亲近的人在露台吃饭,容妤穿了件红裙子,陈劲盯着她看了全程,筷子都没动几下。
沈砚州骂了句“没见过女人”,眼眶却有点热。
裴越没说话,他觉得容妤的笑晃得他眼晕。
沈砚州从地上揪了根草,往裴越头上插,裴越把草抢过来,精准插进沈砚州西装领子里,激得沈砚州猛地弹起来:“操!扎着老子了!”
打闹间,沈砚州突然说道,“喂,下次打架别薅头发,显low。”
裴越哼了声:“有本事别踹膝盖。”这地方阴森森的,他都快得老寒腿了。
反正地府日子长,架可以慢慢打,醋可以慢慢吃,也能同仇敌忾平等地咒骂出现在容妤身边的每一个男人,不过,只要能一起看着她幸福,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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