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妤的肩膀猛地一颤。
“怕裴越不上钩?怕警方查得太细?还是怕……我护不住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在跟她剖白心迹,“你说出来,我才能更稳妥地布置。”
容妤心里有些凉意,她跟陈劲合作,是因为陈劲能帮她收拾沈砚州留下的烂摊子,能帮她挡裴越的刀。
还真以为这是戏台子上的情义戏码?
沈砚州死了,她得找下一个能撑事的。陈劲恰好合适罢了。
至于心防?她对沈砚州都没卸过,对他又能有多特殊?
拐杖断了,就换一根。总不能因为一根拐杖折了,就自己瘸着走路,那也太蠢了。
沈砚州和陈劲,不过是她选中的两座山,山在,她就能站得稳。
只不过这些,她才不会告诉陈劲。
“怕?”她轻笑一声,那笑声轻飘飘的,“早就把‘怕’字嚼碎了咽肚子里了。裴越要是不上钩,大不了再换个法子,警方真要查得太细,总有能摘干净的办法。”
“至于你护不护得住我……”
她笑得妩媚,“劲哥要是连这点事都办砸了,也不配拥有我了不是吗。”
陈劲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低笑出声,“行,我知道了。”
容妤翻身下床,抓起衣服往他怀里扔:“其实说到底,我不觉得你靠得住,还不是沈砚州害的,你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陈劲接住衣服的手顿了顿。
“为什么?”
“死得那么突然,连句正经话都没留。”容妤语气里带着点没好气的抱怨。
“藏个密钥跟藏金子似的,以为自己能活成老妖精?现在好了,敌人不知道,我们这些自己人也摸不着头脑,还得靠瞎编乱造引裴越上钩。”
沈砚州飘在旁边,没法反驳。
他确实太自大了。
“他那人,就爱耍这种小聪明。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兜住,结果呢?留下这堆烂摊子,还得我们替他收拾。”
陈劲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没受伤的右手护着她的腰:“收拾完这摊子,就好了。”
“好什么好?”容妤挣了挣,没挣开,便任由他抱着,“裴越要是没上钩,我们俩都得跟着他陪葬。”
“他会上钩的。”陈劲的下巴抵在她发顶,“他比沈爷更贪,也更怕输。”
容妤没再说话。
沈砚州这突如其来的死,何止是留下一堆烂摊子,简直是把她推到了悬崖边,往前是刀山火海,往后是万丈深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
沈砚州突然觉得自己格外没用。
他听着她抱怨,听着她藏在狠话里的后怕,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法说。
那些没来得及的叮嘱、没说出口的牵挂,如今都成了扎在她心头的刺,也成了他魂体里化不开的悔。
“我走了。”陈劲拿起风衣,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家等着。”
容妤看着陈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松了口气似的揉了揉腰。
刚才被他抱着时没觉得,这会儿倒显出些酸软来。
直到肚子“咕”了一声,她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正经吃过东西。
她拢了拢衣襟,赤着脚往楼下走。
“王妈?”她站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声。
系着围裙的王妈从里间探出头,看到是她,忙擦了擦手迎出来:“容小姐醒了?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容妤往餐桌旁一坐,指尖敲了敲桌面:“燕窝粥,浇点桂花蜜。”
“好嘞。”王妈应着,转身进了厨房,“再给您做道凉拌鸡丝。”
容妤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玉兰树的叶子被晨露洗得发亮,几只麻雀在枝桠间跳来跳去。
沈砚州飘在餐桌旁,看着她望着窗外出神的样子,忽然觉得这片刻的安静格外珍贵。
这小娘们,以前喝燕窝粥都得他吹凉了喂,烫着一点就噘嘴瞪人。
他还喜欢故意抢她碗里的鸡蛋,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就觉得心里踏实。
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琐碎,才是最经不住失去的东西。
王妈把饭端上来时,容妤正伸手去够桌上的报纸。
头版头条印着“码头枪击案后续调查”,她扫了两眼,目光在“警方仍在追查凶手”几个字上停留几秒,随即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起粥来。
容妤喝着喝着,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这难得的安稳太短。
但至少此刻,她可以暂时放下防备,像个普通的女人一样,安安静静地喝一碗热粥。
窗外的麻雀飞远了,玉兰树叶上的露珠顺着叶脉滚落,砸在窗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容妤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肩裹好,往客厅走去。
经过玄关时,她的目光在那盆她养死过三次的多肉上停了停。
那是沈砚州上次跟她吵架,赔罪买的,现在倒活得精神。
“算你识相。”她对着多肉低声说了句,难得又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沈砚州听着,心里又酸又软。
他想告诉她,那多肉是他让王妈偷偷换的,她养什么死什么。
这娘们,连仙人掌都能养死,偏还嘴硬说植物跟她犯冲。
容妤指尖在多肉叶片上捻了捻,转身时,眼底那点小女儿情态已敛得干净。
她从衣帽间翻出件驼色大衣,软得像云 ,对着镜子系好腰带,收腰的设计衬得身姿愈发挺拔,那股子风情藏在利落里,反倒更勾人。
“阿厉。”她扬声唤道。
阿厉推门进来,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便收回,沉声待命:“容小姐。”
“备车,去祁氏集团。”
阿厉愣了愣,随即应道:“是。”
他知道祁钧是沈爷生前最信任的朋友,这几年沈爷手里不少洗白的项目,都挂在祁钧公司名下。
只是这时候去找祁总……
阿厉看了眼容妤脸上那抹势在必得的笑,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沈砚州飘在旁边,看着她对着镜子调整耳坠,那对珍珠耳坠还是祁钧去年送的贺礼。
当时沈砚州还酸溜溜地骂“祁钧那小子没安好心”,转头又给她买了套更贵的全钻首饰。
祁钧的办公室在顶层,落地窗外是整座云城的风景。
“容小姐,好久不见。”
听见推门声,祁钧从文件中抬眼,起身时,声线带着点低沉的磁性,客套里掺着几分熟络。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剑眉斜飞入鬓,眼窝微陷,瞳仁是极深的黑,薄唇微抿时是商界大佬的矜贵,扯开笑意时又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痞气。
一身高定西装熨帖得无可挑剔,肩线流畅如刀裁,腰线收得利落,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透着种禁欲的性感。
目光落在容妤身上时,他眼底满是惊艳。
无论看多少次,她眼波流转间的风情都禁锢不住,漫得满室都是。
哪怕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都像幅流动的画,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