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委,会议室。
一场关于大风厂“一一六”事件善后工作的会议即将召开。与会人员已经陆续到齐,一个个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会议室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达康还没有到,但他那股无形的压力,已经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市公安局长赵东来快步走到会议室门口,却没进去,而是对李达康的秘书说道:“麻烦通报一下,我找达康书记有急事。”
很快,他被带进了旁边的小会客室。李达康正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景象,眉头紧锁。
“书记,出事了。”赵东来开门见山,语气里透着一股火气,“检察院那边,还是把蔡成功给拘起来了!”
李达康猛地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什么意思?说清楚!”李达康冷冷的看着赵东来,他可是下令让赵东来把蔡成功抢过来的,现在看来赵东来是没有做到。
“我挂了祁同伟的电话就马上带着特警赶去,在检察院门口截住了,本来是要让特警直接上,抢过来,结果季昌明赶了过来。”赵东来气愤地说道,“季昌明说是我在煽动对立,蔡成功是向检察院投案的人,必须由检察院先进行审问!最后季昌明又和稀泥,说什么案情复杂,他们需要先审讯十二个小时,之后会把人移交给我们市局。书记,这叫什么事啊!蔡成功是我们京州的案子,他侯亮平凭什么插手?他这是越权!”
“侯亮平……”李达康咀嚼着这个名字,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猴崽子,刚来汉东几天,就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人!这是完全没把他这个市委书记放在眼里!
李达康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当然知道侯亮平为什么这么着急抢走蔡成功。蔡成功是大风厂事件的核心人物,他手里掌握着太多秘密,尤其是关于山水集团和高小琴的。而且祁同伟那边说是侯亮平股东蔡成功举报自己的妻子欧阳菁受贿,侯亮平这是想抢占先机,拿到自己老婆欧阳菁的证据,也是在向他李达康示威!
“我知道了。”李达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先开会,会后再说。”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走进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李达康在主位上坐下,环视了一圈众人,开门见山:“今天叫大家来,就一件事。大风厂,一一六事件,一千三百六十五名下岗职工,四千五百万的安置费。这笔钱,怎么解决?”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
蔡成功已经破产,指望他还钱是不可能了。山水集团那边,高小琴更是摆明了态度,股权是合法取得的,安置费跟他们没关系。这四千五百万,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李达康等了几秒,见没人说话,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如同炸雷:“怎么,都哑巴了?没人说话,那我来说!这笔钱,政府来出!”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书记,这……这不合规矩啊……”财政局的局长小声嘀咕。
李达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了过去:“规矩?现在工人的情绪就是最大的规矩!稳定就是最大的规矩!这笔钱,必须出!现在,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我是在给你们分派任务!”
他的目光落在了光明区区长孙连城的脸上。“连城区长,你是属地负责人,你先表个态吧。”
孙连城正低着头,研究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感觉自己好像能从茶叶的沉浮中看到宇宙的奥秘。被李达康点到名,他吓得一个激灵,慢吞吞地抬起头,扶了扶眼镜,一脸为难地说:“书记,我们区……财政确实困难,您看……”
“别跟我说困难!”李达康打断他,“我就问你,这笔钱,你光明区出多少?”
孙连城被逼到了墙角,索性心一横,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书记,我们区的情况您是知道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您看着办吧。”
“好!好一个看着办!”李达康气得笑了起来,“行啊,孙连城,你有种!既然让我看着办,那这四千五百万,就你光明区全包了!”
“别别别!书记!”孙连城吓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脸都白了,“四千五百万?您把我卖了也凑不齐啊!书记,您这是要我的命啊!”
他哭丧着脸,委屈巴巴地解释道:“书记,我不是跟您叫板。我们区里能卖的地,前几年都让丁义珍那个王八蛋给卖光了!我现在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下个月的工资能不能发出来都是问题,我上哪儿给您弄四千五百万去啊?”
他看李达康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赶紧又补充道:“我的建议是,这笔钱,市财政和维稳办是主力,他们出大头。我们区里呢,能力有限,就……就出个小头,意思意思,您看行不行?”
李达康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他。孙连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当然了,要是市里能再给我们区里……稍微补贴一点,那就更好了……”
“滚!”李达康终于忍不住了,抓起面前的文件夹就想砸过去,但还是忍住了。他指着孙连城的鼻子,怒吼道:“你还有脸跟市里要补贴?我告诉你,孙连城,你这个区长要是不想干了,现在就给我打辞职报告!”
孙连城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说话了,蔫蔫地坐了回去。
李达康的目光转向财政局局长:“你,说!能拿出多少?”
财政局长满头大汗,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和五根手指:“书记,我们挤一挤,最多……最多能拿出……一千五百万。”
“两千万!”李达康不容置疑地说道,“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财政局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赵东来!”李达康又看向赵东来,“公安局的维稳资金,出一千万!”
赵东来皱了皱眉,没说话。
“剩下的,”李达康的目光再次回到孙连城身上,像两把冰锥,“一千五百万,你孙连城的光明区出!一个星期之内,钱必须全部到账!谁的钱要是不到位,就卷铺盖给我滚蛋!”
孙连城刚想张嘴反驳,迎上李达康那要吃人的眼神,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会议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中结束。李达康宣布散会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