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舱的玻璃上，吴佩云掌心的草莓汁液还没干透，那层薄薄的水膜映着蓝光微微颤动。她忽然抬手抹了把脸，像是从某种沉重的思绪里挣出来。
“走。”她说，“下一个地方在西安。”
话音落，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不是地震，是空间本身在拉扯他们。四人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暗，再睁眼时已站在一座巨大金属门面前——锈迹斑斑的合金表面刻着褪色的编号：**x-77 军工七区·末日方舟核心舱**。
沈临盯着那扇门，喉结动了一下。
“我来过这儿。”他声音低，“梦里。”
陆承往前半步，能源核心在胸口发出稳定嗡鸣，像是一台随时待命的引擎。谢昭没说话，但数据戒已经贴上了门侧接口，屏幕闪了几下，弹出一行字：【守卫长权限认证中……请输入生物密钥】。
“又是这玩意。”沈临冷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按识别区。
“等等。”吴佩云突然拉住他手腕，“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碰系统。刚才在成都，你的血压飙到一百八，连呼吸都带抖。”
“我没病。”他甩开她的手，“我只是……不想再被人当疯子关起来。”
“那你现在是什么？”她直视着他，“清醒的医生？还是被记忆堵住喉咙的逃兵？”
沈临眯起眼，刚要开口怼回去，却见自己别在袖口的军用匕首忽然震了一下，接着整把刀泛起微光，像被电流穿透，竟一点点化作细碎的数据流，顺着空气飘向控制台。
“卧槽？”他低头看空荡荡的袖扣，“我的刀呢！”
“不是丢了。”谢昭盯着数据戒，“它变成了程序指令的一部分——神经编码型密钥，只有携带特定创伤记忆的人才能激活。”
“所以这破刀其实是把钥匙？”沈临皱眉，“谁设计的这么离谱的东西？”
“你。”吴佩云轻声说，“前世的你。”
金属门缓缓开启，冷风扑面而来。里面是个巨大的环形空间，中央矗立着一台通体漆黑的机械装置，外形像一颗被剖开的心脏，无数管线如血管般缠绕其上。
“这就是‘方舟’？”陆承低声问。
“不是逃生舱。”沈临走进去，脚步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空响，“是清除装置。用来执行‘人类净化计划’最后一环——抹掉所有知情者的记忆。”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吴佩云走到控制台前，发现主接口是个圆形凹槽，形状……和她手腕上的和田玉手镯一模一样。
“该死。”她喃喃，“我还真成钥匙了？”
“试试。”沈临靠在墙边，“反正你现在种地都能救宇宙，差这一下？”
她白了他一眼，摘下手镯按了进去。
刹那间，整个空间亮了起来。地面浮现出一道道发光纹路，拼成一张完整的决策链图谱——左边是基因库爆炸倒计时，右边是守卫队列队接受注射的画面，中间一条红线连接着三个选项：
【启动方舟】
【销毁基因库】
【清除所有守卫记忆】
“选第三个的是你。”吴佩云抬头看他，“为什么？”
沈临没答，而是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划过屏幕，调出一段加密日志。画面里，年轻的他穿着军装，满脸血污，正把一支注射器扎进最后一个守卫的脖子。
“那天死了三十七个兄弟。”他嗓音哑了，“因为他们知道真相——所谓净化计划，根本不是为了拯救人类，是为了掩盖谢家三百年前就开始的基因实验。”
他顿了顿，摘下眼镜，露出眼底那道旧伤：“我清了他们的记忆，也清了自己的。不是怕担责，是觉得……活着比记得重要。”
“那你现在呢？”谢昭忽然开口，“你还信这句话吗？”
沈临沉默了几秒，重新戴上眼镜：“我不知道。但我不能再让别人替我背这个锅。”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响起：【守卫长认证完成，最终指令待执行。请确认操作模式。】
屏幕上跳出熟悉的三选一界面。
“又来这套？”沈临冷笑，“逼我重演一遍？”
“不止。”谢昭看着数据戒，“系统要求‘情感权重匹配’，也就是说，你必须带着和当年相同的痛苦、悔恨和决绝去按下按钮，否则程序不会运行。”
“所以我要先崩溃，才能终止崩溃？”沈临嗤笑，“你们星际AI都这么变态？”
“这不是AI。”吴佩云握住他手，“是你自己定的规则。你说过，不疼的记忆，不值得保留。”
沈临怔了一下。
陆承这时走上前，把手放在他肩上：“你不是一个人做的决定。现在也不是。”
“你们一个个的……”沈临低头笑了下，“怎么比我妈还能唠叨？”
吴佩云没接话，只是从空间里掏出一颗草莓，塞进他嘴里。
“尝尝。”她说，“地球的味道。”
他咬下去，酸甜的汁水在嘴里漫开，眼角有点发酸。
“你以前偷喝我灵泉的时候，可没这么温柔。”他含糊地说。
“那是对你这种毒舌患者的基本治疗。”她瞪他，“不吃拉倒。”
沈临没再推脱，慢慢嚼完了那颗草莓，把籽吐在地上。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
“这一次，”他说，“我要记住一切。”
他没有选择“清除记忆”，而是输入了一串新指令。
系统短暂卡顿后，回应：【原程序覆盖成功。转入待机模式。守卫长权限保留。】
“搞定了？”陆承问。
“暂时。”沈临靠着控制台坐下，脸色发白，“但它还会醒来。只要那个日子一到——2000年1月7日零点，它就会自动重启。”
“那就到时候再关一次。”吴佩云说。
“不是那么简单。”谢昭翻看着新解锁的日志，“刚才匕首转化时留下的数据流里，有段记忆清除剂的配方……里面含有微量生命能量。”
他看向吴佩云：“来源标记写着‘未知高维空间’，但波形特征和你手镯里的灵泉完全一致。”
“你是说……”她愣住，“我早就掺和进去了？”
“不止。”沈临抬头，“你在未来提供的灵泉，成了过去清除记忆的关键成分。时间闭环早就闭上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吴佩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镯，光晕流转，像是在回应什么。
“所以我不是偶然穿越的？”她声音很轻，“我是被‘需要’才出现的？”
没人回答。
沈临忽然站起来，走到那颗机械心脏前，伸手摸了摸冰冷的外壳。
“我一直以为我是刽子手。”他说，“但现在看，我可能只是个零件。”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谢昭问。
“不做刽子手了。”他回头看了眼吴佩云，“也不当零件。我想当个能记住痛的人。”
吴佩云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你可以恨，可以怕。”她说，“但别一个人扛。”
沈临看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就在这时，控制台突然再次亮起红光：【警告：外部信号入侵。检测到相似基因波动源正在接近。】
“谁？”陆承立刻挡在吴佩云前面。
谢昭盯着数据戒：“不是郑旭……但频率很像。像是……另一个失败体？”
“不止一个。”吴佩云突然皱眉，“我感觉到了。空间在预警，有好几股陌生意识正在靠近这个时空节点。”
沈临一把抓起控制台边新生成的虚拟匕首，握紧。
“看来清净不了多久。”
吴佩云把手伸进手镯空间，指尖触到一片湿润的泥土。她轻轻一勾，一株带着嫩芽的辣椒苗被她拎了出来。
“不怕。”她说，“我还有菜没收呢。”
沈临瞥了眼那株苗，哼了声：“种地的，你能不能别每次危机都掏植物？”
“你能掏出更好的？”她扬眉。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算了，反正你种的辣椒确实挺辣。”
谢昭忽然抬手，数据戒投射出一圈防护屏障，将四人围在中心。
金属门外，传来第一声脚步落地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