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的太阳格外暖,灵植园的雪开始化了,屋檐下挂着的冰棱滴答滴答往下淌水,像谁在数着时光的步子。念秋蹲在菜畦边,小手扒着湿润的泥土,鼻尖几乎要碰到地面——他在看去年埋下的萝卜种子,不知什么时候竟冒出了点嫩黄的芽,像刚出生的小鸡雏,怯生生地顶着层薄土。
“爹,它醒了!”念秋回头喊,声音里裹着惊喜,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点新绿,生怕碰碎了似的。
蒙烈正劈着柴,闻言放下斧头走过来,粗粝的手掌在衣角蹭了蹭,才敢去碰那株幼苗:“是醒了,雪一化,它们就急着出来透气呢。”他看着儿子发亮的眼睛,想起自己小时候,爹也是这样教他辨认菜苗的,心里软得像化了的雪。
丫丫端着木盆从屋里出来,盆里泡着刚拆下来的春联——按老规矩,年初二要“拆旧联,迎新气”。她笑着朝这边喊:“别蹲太久,地上潮。念秋的新棉裤要是弄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念秋吐了吐舌头,却没动地方,反而更专注地数着芽尖:“一根、两根……爹,它有三片叶子呢!”
这时,院门外传来轱辘声,陈默推着辆独轮车进来,车斗里装着个新做的木匣子,刷着亮堂堂的红漆。“蒙烈哥,丫丫姐,”他擦了把汗,眼睛亮晶晶的,“张大夫说这是药箱的架子,我照着样子打了个小的,给念秋当玩具怎么样?”
念秋立刻被吸引过去,跑到独轮车边,踮脚扒着车斗看。木匣子里铺着软布,分成几个小格子,像模像样的。“能装我的糖果吗?”他抬头问,眼睛瞪得圆圆的。
陈默被他问笑了:“当然能,等你装不下了,陈默哥再给你打个大的。”他从车斗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丫丫,“这是我娘蒸的枣泥糕,说让姐尝尝新做的方子。”
丫丫接过来,指尖碰到油纸的温度,心里暖暖的:“你娘总这么客气。快进屋坐,我给你沏新炒的茶。”
蒙烈帮着把木匣子搬下来,放在廊下的长凳上。陈默摸着木匣的边角,有点不好意思:“手艺还不太熟,边角磨得不够光……”
“已经很好了,”蒙烈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比我年轻时强多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做木活,把板凳腿锯得歪歪扭扭,被爹笑了半年。
念秋已经把糖果袋里的糖全倒在了木匣子里,正学着陈默平时整理药材的样子,把不同的糖归到不同的格子里。“这个是给李大爷的,这个给王大娘……”他嘴里念念有词,小眉头皱着,倒有几分认真的模样。
丫丫端着茶出来时,正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我们念秋这是要当‘糖果大夫’呀?”
陈默也笑了:“等我学会认药材,就教你认糖果,好不好?”
念秋用力点头,举起颗水果糖递过去:“现在就教!这个是什么糖?”
阳光穿过廊下的花架,落在木匣子上,红漆反射出细碎的光,把几个身影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缠在一起。屋檐的水滴还在落,敲在石阶上,像在为这寻常的日子打拍子。蒙烈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所谓安稳,或许就是雪融时的新苗,是手作的木匣,是孩子手里的糖,是身边人眼里的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