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身影在诺基亚屏幕上消失的瞬间，我正冲过老剧院前的石板路。鞋底碾过碎石的声响里，隐约混着身后传来的“滴答”声——不是怀表的节奏，是某种液体滴落在地面的声音，黏腻、缓慢，像血。
“他追上来了。”三花猫从书包里探出头，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我身后的黑暗，“蚀灵碎片的意识附在镇灵印碎片上了，它能跟着灵气走。”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半块镇灵印，冰凉的玉石表面果然渗出些暗红色的液体，像刚凝固的血。引灵纹在掌心发烫，淡青色的光比刚才亮了几分，显然是在预警。
“加快速度！”我拽紧书包带，往图书馆的方向狂奔。老城区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深秋的凉意，却吹不散鼻尖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蚀灵碎片的气息，像条无形的线，正被我掌心里的灵气牵引着。
图书馆是栋灰砖建筑，门口的石狮子缺了只耳朵，台阶上长满了青苔。平时这个时间早就闭馆了，今晚却亮着灯，二楼古籍室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还夹杂着一缕黑烟。
“着火了！”我心里一紧，冲上门前的台阶。玻璃门没锁，推开时发出“哐当”的轻响，大厅里空荡荡的，借阅台后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未关闭的借阅记录，最后一条是“《护印卫秘史》，借阅人：周”。
楼梯口飘着浓烟，带着纸烧焦的味道。我捂住口鼻往上跑，木质楼梯被烟熏得发黑，扶手上的油漆成片剥落。二楼的走廊里，几个书架倒在地上，古籍散落一地，被踩得面目全非。
古籍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冒出的黑烟更浓了。我踹开门时，火舌突然窜了出来，燎到我的头发。屋里一片狼藉，书架东倒西歪，桌子被劈成了两半，老周倒在墙角，额角流着血，手里还紧紧攥着本烧焦的书。
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正是鸦盟的人。为首的男人留着络腮胡，手里把玩着个打火机，火苗在他指间跳跃，映得他浅灰色的瞳孔泛着红光。
“守印人来得正好。”络腮胡笑了笑，露出颗金牙，“省得我们去找你了。”他踢了踢地上的古籍，“老东西嘴硬，不肯说镇灵钉的下落，只好烧了他宝贝的书。”
老周咳了两声，艰难地抬起头：“别管我...快拿《护印卫秘史》...最后一页...”
络腮胡突然踩住他的手，老周痛得闷哼一声，书从手里滑落，被火舌卷住。我看见书脊上的烫金大字正在变黑，其中一页没被烧到，飘了起来，落在我脚边。
是张手绘的灵鸟符，比修表铺零件拼出的更完整，符尾处用朱砂写着行小字：“以血为墨，以灵为引，可唤灵鸟大阵”。
“抓住他！”络腮胡对手下喊道。
两个男人扑过来，手里的短刀泛着青黑色，显然淬了蚀灵的精血。我侧身躲开，引灵纹的青光爆发，逼得他们连连后退。掌心里的镇灵钉突然发烫，四颗钉子同时亮起红光，在地上投射出四个符号，刚好组成“守灵镇印”四个字。
“血契阵的残纹！”老周眼睛一亮，“用灵气把它们连起来！”
我集中精神，引灵纹的青光顺着指尖流淌，将四个符号连成一片光网。光网罩住两个男人，他们身上的黑雾瞬间被驱散，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迅速干瘪下去。
络腮胡脸色大变，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个黑色的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上面画着鸦盟的徽章。“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放‘蚀灵虫’了！”
他扯掉红布，罐子里立刻飞出无数只黑色的虫子，像蚊子，却长着獠牙，翅膀扇动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这些是用蚀灵精血喂大的，叮一口，你的灵气就会被吸干！”
虫子铺天盖地地扑过来，我急忙用灵气形成屏障，却挡不住它们。眼看就要被咬到，三花猫突然从书包里跳出来，对着虫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奇怪的是，虫子听到猫叫，突然像疯了一样掉头，反而扑向络腮胡。他惨叫着挥舞手臂，却被虫子叮得满身是包，皮肤迅速变黑，几秒钟就倒在地上不动了，身体很快化作一滩黑水。
“守印猫的叫声能克制蚀灵衍生物。”老周挣扎着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林老头的日记诚不欺我。”
我捡起地上的灵鸟符残页，又把那本烧焦的《护印卫秘史》抢过来。书虽然烧了大半，但最后几页还能看清，上面记载着鸦盟的起源——
五十年前，护印卫内部发生分裂，以陆渊爷爷为首的一派认为应该用蚀灵的力量增强自身，与守印人发生冲突。他们偷走半块镇灵印，成立了鸦盟，一直试图找到完整的镇灵印，重新召唤蚀灵，统治世界。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陆渊偷印不是为了放蚀灵，是为了完成他爷爷的遗愿。”
老周点点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我被他们的蚀灵虫叮到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颗黑色的药丸，“这是护印卫的‘清灵丸’，能暂时压制蚀灵毒，但...”
“但需要聚灵草才能根治。”我想起菜市场的紫色小草，“老城区还有吗？”
“只有修表铺后院有种。”老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我们得尽快回去，我的灵气快压制不住毒性了。”
我们刚走出古籍室，楼下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跑下楼一看，大厅的窗户被撞碎了，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一个黑影正站在借阅台前，背对着我们。
是蚀灵碎片！它附在镇灵印碎片上，形成了模糊的人形，周身缠绕着黑雾，手里还捏着半块诺基亚——是老周保险柜里那半块！
“它把诺基亚碎片也吸收了！”我心里一沉，那半块碎片里存着上一代守印人的记忆，一旦被蚀灵获取...
蚀灵碎片缓缓转过身，黑雾中浮出张脸，一半是陆渊的样子，一半是模糊的黑影，眼睛里闪烁着红光与蓝光。“守印人的记忆...”它的声音一半是陆渊的，一半是无数人的嘶吼，“我终于得到了...”
它举起手里的半块诺基亚，碎片突然亮起幽蓝光，与我掌心里的引灵纹产生共鸣。我的脑海里瞬间涌入无数画面——五十年前的老城区、林老头修表的样子、他启动血契阵时的决绝...还有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灵鸟大阵需要守印人、守印猫、斩灵人、守玉人的灵气才能启动...”
“不好！它在读取记忆！”老周急道，“快阻止它！”
我举起四颗镇灵钉，灵气注入，光剑再次形成。蚀灵碎片却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我身后，黑雾缠绕的手抓向我的后颈。
“小心！”三花猫扑过去，用身体撞向蚀灵碎片。它被撞得后退半步，黑雾散去些，露出里面的镇灵印碎片——上面的人脸图案正在扭曲，似乎在吸收诺基亚的记忆。
我趁机挥剑砍去，光剑劈中蚀灵碎片的肩膀，黑雾剧烈翻滚，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转身撞破另一扇窗户，消失在夜色中。
“它跑了。”我喘着气，“但它好像变弱了。”
“诺基亚的记忆在排斥它。”老周解释道，“蚀灵和守印人的记忆本质相克，它强行吸收，只会伤到自己。”他看了眼窗外，“但我们得尽快找到最后一颗镇灵钉，启动灵鸟大阵，否则等它消化了记忆，就没人能阻止它了。”
地图上最后一颗镇灵钉的位置，在废弃工厂。
废弃工厂在老城区的边缘，是栋红砖建筑，墙皮剥落，窗户都被砸空了，门口堆满了垃圾，散发着恶臭。厂里的机器早就被拆走了，只剩下生锈的钢架和传送带，在月光下像骨架一样。
“镇灵钉在厂房最里面的熔炉里。”三花猫的声音带着疲惫，右后腿的伤口又裂开了，“我能感觉到很强的灵气。”
厂房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脚下的水泥地坑坑洼洼，还能看见干涸的血迹。走到熔炉前时，我发现炉口被人用铁链锁着，铁链上刻着鸦盟的符号，显然是故意锁住的。
“用镇灵钉的灵气能打开。”老周指着铁链，“这些符号是蚀灵血画的，怕灵气。”
我将四颗镇灵钉按在铁链上，红光顺着链环流淌，符号瞬间被驱散，铁链“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熔炉里黑黢黢的，深不见底，能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还有浓郁的灵气。
“下去看看。”我捡起根生锈的钢管，往炉里探了探，长度够不到底。
老周从包里掏出个手电筒，打开开关，光柱照进炉里。炉壁上刻满了灵鸟符，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底部。而在炉底中央，放着个金属盒子，里面隐约有红光闪烁——是最后一颗镇灵钉！
“它在下面。”我刚要下去，熔炉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炉壁上的灵鸟符同时亮起红光。
“是蚀灵碎片！”老周喊道，“它在外面触发了熔炉的机关！”
炉口突然落下块铁板，“哐当”一声封死了入口。熔炉里的温度迅速升高，灵鸟符的红光越来越亮，烤得皮肤生疼。
“它想把我们活活烧死在里面！”三花猫焦躁地转圈，项圈上的铃铛虽然不响，却在高温下泛着微光。
我试图用灵气打开铁板，却发现铁板上也刻着鸦盟的符号，被蚀灵的黑雾加固了。“打不开！”
“快看炉壁！”老周突然指向那些灵鸟符，“它们在吸收热量，好像在启动什么！”
灵鸟符的红光顺着炉壁流淌，在底部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和古籍上的灵鸟大阵一模一样。阵法中央的金属盒子突然打开，最后一颗镇灵钉飞了起来，悬浮在阵法上方，符号像个“阵”字。
“五颗镇灵钉齐了！”老周眼睛一亮，“灵鸟大阵需要五颗钉子作为阵眼！”他看向我，“快！用你的血和灵气启动它！”
我想起古籍上的话，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阵法中心。引灵纹的青光与五颗镇灵钉的红光融合，灵鸟大阵瞬间爆发，无数只灵鸟从符文中飞出，撞向炉口的铁板。
“轰隆！”
铁板被撞开，灵鸟带着我们冲出熔炉。外面，蚀灵碎片正站在厂房中央，周身的黑雾比刚才更浓，手里的诺基亚碎片已经完全融入它的身体，幽蓝光与黑雾交织，形成一个诡异的旋涡。
“灵鸟大阵...”它发出难以置信的嘶吼，“不可能！你怎么会启动它！”
“因为你不懂守护。”我站在大阵中央，五颗镇灵钉在我周围悬浮，“蚀灵的力量源于吞噬，而我们的力量源于传承。”
灵鸟们俯冲而下，用尖喙啄向蚀灵碎片。它身上的黑雾被一点点驱散，露出里面的镇灵印碎片和诺基亚残骸。陆渊的半张脸在碎片中痛苦地挣扎，似乎在对抗蚀灵的意识。
“哥...救我...”他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就在这时，厂房外传来一声长啸，红光一闪，陆沉冲了进来。他手里的匕首红光暴涨，显然是感应到了弟弟的气息。“渊！”
“陆沉！”我喊道，“他还没被完全吞噬！”
陆沉点点头，匕首指向蚀灵碎片：“共生咒让我们共享意识，我能暂时压制蚀灵！”他的红光与灵鸟大阵的青光交织，形成一道光网，罩住蚀灵碎片。
“快！用镇灵印碎片！”老周喊道，“完整的镇灵印能净化蚀灵！”
我将怀里的半块镇灵印扔向陆沉，他接住，与碎片中的另一半合在一起。完整的镇灵印发出耀眼的金光，瞬间驱散了所有黑雾。蚀灵碎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陆渊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睛紧闭。陆沉冲过去抱住他，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还有气。”
灵鸟大阵渐渐平息，五颗镇灵钉落在地上，失去了光泽。老周的脸色也好了些，蚀灵毒被金光净化了。三花猫跳回我怀里，舔了舔我的手心，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厂房外传来了鸡鸣声，天快亮了。阳光透过破损的屋顶照进来，落在我们身上，带着久违的暖意。
“结束了？”我看着陆沉怀里的陆渊，还有地上的镇灵印，轻声问。
老周摇摇头：“鸦盟还有余党，百年后蚀灵还会破印，但至少现在，我们守住了老城区。”他捡起一颗镇灵钉，“这些钉子要重新藏好，灵鸟大阵的秘密也要守住，留给下一代守印人。”
陆沉抱着陆渊站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谢谢你。”他顿了顿，“我会带他去斩灵族接受审判，共生咒解不开，我们会一起赎罪。”
我点点头，看着他抱着弟弟走出厂房，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
老周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修表吧，守印人的日子，还得继续过。”
回到修表铺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我打开门，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阳光照在工作台上，老周泡的茶还冒着热气。三花猫跳上桌子，趴在那半块诺基亚碎片旁，打起了盹。
我拿起林老头留下的修表工具，开始修复那只怀表。齿轮转动的“滴答”声里，我仿佛听见了五十年前的时光，听见了守印人的叹息，听见了老城区无数个平凡又不凡的日夜。
诺基亚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着新的消息：【下一个守印人预言：百年后，老城区的猫会再次说话】。
我笑了笑，合上怀表的后盖。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引灵纹上，淡青色的光与怀表的金属光泽交织，像个温柔的承诺。
守印人的故事，还长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