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现在的样子很惨。
胸口那个被捏爆的蛇形纹身还在往外渗血,刚才的高温又把伤口强行烫得结了痂,红黑相间,看着就让人反胃。
但他现在的脸色比伤口还难看。
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作为指玄境的高手,他在北莽也是横着走的人物,手里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见过狠的,见过狂的,甚至见过不要命的。
但他从来没见过能把神机弩当蜡烛烧的。
刚才那股高温袭来的时候,他体内的真气差点就被点着了。那种面对天灾一般的无力感,让他那颗原本被杀戮填满的心,第一次生出了“逃”的念头。
而且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谢灵哆哆嗦嗦地往后退,脚后跟磕到了墙根,退无可退。他手里抓着一块碎裂的木板,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眼神里满是惊恐。
“我是人是鬼不重要。”
陈寒舟背着手,一步步朝他走去。
他走得很慢,但在谢灵眼里,这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跳上。
“重要的是,你马上就要变成鬼了。”
陈寒舟的声音很平淡,没有杀气,也没有愤怒,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刚才你说要吃我的心肝?还要嚼碎了咽下去?”
谢灵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
“误会!那是误会!”
谢灵突然大叫起来,那张满是横肉的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阁下神功盖世,我……我有眼不识泰山!都是赵衡!是赵衡那个老王八蛋花钱雇我来的!我是被猪油蒙了心!只要阁下放我一马,我这就滚回北莽,这辈子都不踏入中原半步!”
说着,这个在北莽凶名赫赫的食人魔头,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在那滚烫的地板上把头磕得砰砰响。
“求阁下饶命!饶命啊!”
一旁的李凤首和薛宋官看到这一幕,心里都是一片冰凉。
堂堂指玄境大宗师,竟然被人吓得跪地求饶,这要是传出去,整个北莽江湖的脸都丢尽了。
可他们不敢笑,也不敢动。
因为他们很清楚,换做是自己,面对这个能把铁融成水的怪物,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陈寒舟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谢灵,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饶命?”
他轻笑一声,“你吃了那么多人心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饶别人一命?”
谢灵磕头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知道,求饶没用了。
一股绝望后的疯狂瞬间涌上心头。
“既然你不给活路,那老子就跟你拼了!”
谢灵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他双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朝着陈寒舟扑了过去。
这一扑,汇聚了他全身残余的所有真气。
既然打不过,那就自爆!
指玄境高手的自爆,威力足以夷平这半个黄龙楼!
“给我死!!!”
谢灵的身体像是一个充了气的皮球,迅速膨胀,皮肤表面裂开无数道血口,恐怖的能量在他体内疯狂乱窜。
李凤首和薛宋官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跳窗逃跑。
这疯子要拉所有人垫背!
然而,面对这同归于尽的一招,陈寒舟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只是抬起手,伸出一根食指,对着扑过来的谢灵,轻轻一点。
“聒噪。”
随着这两个字吐出,一道紫金色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他指尖迸发而出。
这道光束只有筷子粗细,却快得超越了时间的限制。
“噗。”
一声轻响。
就像是顽童戳破了一个气球。
谢灵那膨胀到极限的身体,突然在半空中定格了。
他眉心的位置,多了一个焦黑的小孔。
没有鲜血流出,因为伤口周围的血肉在一瞬间就被高温碳化了。
谢灵眼中的疯狂和杀意还凝固在脸上,但那一抹生机,却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啪嗒。”
尸体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甚至连挣扎都没有。
那个在北莽让人闻风丧胆、吃人无数的谢灵,就这么死了。
被一指头戳死了。
就像是捏死了一只臭虫。
刚刚跑到窗边的李凤首和薛宋官,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他们看着地上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把刚才被烤热的身体冻了个透心凉。
秒杀。
彻彻底底的秒杀。
连自爆的机会都不给。
这哪里是什么指玄境之间的战斗?这分明就是高维生物对低维生物的降维打击!
李凤首的手在抖,抖得那把断剑都拿不住了,“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薛宋官虽然看不见,但她那敏锐的感知力告诉她,刚才那一瞬间,陈寒舟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那是……天象?
不,就算是天象境,杀指玄也不可能杀得这么随意,这么轻描淡写。
难道是……陆地神仙?!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薛宋官那颗原本就已经沉入谷底的心,彻底绝望了。
她抱着那把破琴,身体紧紧贴着墙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引起那个杀神的注意。
整个黄龙楼顶,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满地的铁水还在冒着青烟,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嘲笑这群人的不自量力。
陈寒舟收回手指,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他转过身,目光在李凤首和薛宋官身上扫了一圈。
“下一个,谁来?”
这五个字,轻飘飘的,像是朋友间的一句问候。
但在李凤首和薛宋官听来,这简直就是阎王爷在点名。
李凤首那张原本阴柔俊美的脸,此刻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汗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但他根本不敢去擦。
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快剑和身法。
可在刚才那一指面前,他的快,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甚至都没看清陈寒舟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谢灵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种差距,不是靠拼命就能弥补的。
这是天堑。
“陈……陈先生。”
李凤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我……我认输。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杀手,跟您无冤无仇。只要您放我走,我李凤首发誓,从今往后,见着您绕道走三里地!您要是还不解气,我……我可以把赵衡给我的银子,双倍……不,十倍奉还!”
他不想死。
越是像他这种活在阴暗角落里的人,越是惜命。
一旁的薛宋官虽然没说话,但她那紧紧抿着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肩膀,也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她那双被黑布蒙着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似乎也在无声地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