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战场喧嚣远去,只剩下那一点暗金槊尖与两把裹挟着疯狂蛮力的开山板斧,在惨烈的阳光下轰然碰撞!
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 只有噗嗤一声——沉闷、短促、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史文恭端坐于披甲龙驹之上,人马合一,借助着重骑冲锋的撼天动地之势!那杆名为“裂苍穹”的暗金马槊,已然超越了兵器本身的范畴,化作一道凝聚着毁灭意志的钢铁洪流!李逵那足以开碑裂石、在江湖搏杀中近乎无解的双斧蛮力,在这纯粹到极致的战争机器的冲锋动能面前,脆薄得如同孩童的玩具!
暗金槊尖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冻油,瞬间便压垮了板斧劈砍的轨迹!槊锋毫无阻滞地洞穿了精钢打造的斧刃,紧接着是李逵粗壮的手臂骨骼,最后才是他那发出震天咆哮、充斥着暴戾与难以置信的胸膛!
咔嚓!噗——! 骨骼碎裂声混着血肉被强行撕开的恐怖声响,成为李逵生命最后听到的声音。
他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躯,就像被投石机抛出的破麻袋,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无匹的巨力高高挑起!暗金长槊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斜斜地挑在半空!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顺着槊杆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史文恭冰冷的手臂重铠,也洒落如雨,浇在下方早已被踩踏得一片狼藉的土地上!
“呃……” 李逵双眼暴突,赤红的瞳孔中,暴戾疯狂迅速被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的空洞和错愕取代。他低头看了看胸前那狰狞的血洞,又看了看面甲下史文恭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似乎无法理解,自己这身足以生撕虎豹的力量,为何会如此不堪一击。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下来,如同挂在鱼叉上失去生命的巨鱼。
史文恭手臂猛地一震一甩! 噗通! 李逵的尸体如同破口袋般被甩飞出去,重重砸在混乱溃逃的梁山步卒之中,激起一片惊恐的尖叫。还没等旁边吓傻的喽啰反应过来,钢铁的洪流已如约而至!
轰隆隆——! 沉重的铁蹄无情地踩踏而过!如同巨锤砸落!李逵那曾经凶名赫赫、令无数人胆寒的躯体,在冰冷沉重的马蹄下,瞬间变形、崩解、与泥泞的大地和同样惨死的步卒残骸融为一体,被践踏成一滩难以辨认的、混合着甲片碎骨与血肉的污秽泥泞!只有那双兀自瞪圆、充满不甘与错愕的牛眼,似乎还在诉说着“黑旋风”最后的暴虐与凄凉。
“变阵!铁锁横江!” 史文恭甩掉槊尖残留的血肉,冰冷的声音透过面甲,如同死神的律令,响彻整个冲锋的玄甲军阵!
早已严阵以待的玄甲铁骑闻令而动,迅疾而有序!冲在最前方的锋矢尖兵骤然向两侧分开一个微小的角度,如同巨兽张开了利齿交错的巨口!后方骑兵阵型紧跟着发生变化,数十条闪烁着幽冷寒光、足有小儿臂膀粗细的特制精铁锁链,瞬间从阵中横拉而出!每一条铁索都由数名孔武有力的骑士紧握两端,绷得笔直!铁索之上,每隔数尺便铸有锋利的狼牙倒刺!
这些铁索并非静止,而是随着重装骑兵强大的冲击惯性,如同巨大的、带着死亡锯齿的镰刀,贴着地面不足一尺的高度,朝着前方溃散奔逃的梁山步卒和刚刚冲上来试图稳住阵脚的梁山轻骑兵群,狂扫而去!
“啊!!”
“我的腿!”
“救命!”
绝望的惨嚎瞬间压过了战马的嘶鸣!那些正抱头鼠窜的梁山步卒首当其冲!沉重的铁索带着无匹的惯性力量横扫而过,瞬间将奔逃中的人群拦腰抽断!血肉横飞!残肢与内脏抛洒一地!紧接着,面对的是那些惊惶失措、试图勒马转向或加速逃离的梁山轻骑!
咔嚓!噗嗤! 精铁锁链狠狠撞上战马脆弱的腿骨!骨骼碎裂声令人头皮发麻!马匹惨嘶着轰然栽倒!马背上的骑士如同滚地葫芦般摔落,还没来得及爬起,或被后面蜂拥而至的溃兵踩踏,或被如同钢铁墙壁般推进的玄甲重骑,连人带马踏成肉泥!
铁索阵过处,如同被飓风扫过的麦田!梁山前军和中军衔接部被硬生生犁出了一条宽达数丈、血肉铺就的死亡通道!尸体枕藉,断臂残躯随处可见,鲜血浸透泥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重腥气!
梁山原本就混乱的阵型,在这铁与血的死亡镰刀的收割下,彻底崩溃!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全军!
“玄甲铁骑!竟然是玄甲铁骑!他们怎么会有玄甲铁骑?!” 梁山中军,吴用失魂落魄地站在马车上,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手中的羽扇早已掉落在脚下,被慌乱奔逃的士卒踩得稀烂。他引以为傲的算计,在这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死死盯着那在人群中肆意收割生命的钢铁怪物,声音尖利得如同夜枭,“就算……就算是赵宋官家的西军,也绝无可能拥有如此成建制、如此精良的重装铁骑!这是哪里来的?!琼华商会……苏青阳……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宋江更是面无人色,抓着马缰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看着前方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是他梁山最精锐的前军和部分中军啊!在那不知名的铁甲将领面前,竟如同纸糊一般被撕碎!什么替天行道,什么问鼎天下,此刻都化作了泡影!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宋江的心脏,他声音带着哭腔:“军师!军师!完了!前军完了!铁牛也完了!撤吧!快撤吧!再打下去,弟兄们都要死光了!”
“撤?” 吴用猛地一个激灵,仿佛被宋江的声音惊醒,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绝望,转瞬又被一种赌徒般的孤注一掷取代!他猛地抓住宋江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嘶吼道:“不能撤!哥哥!绝对不能撤!平原之上,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重骑?撤退就是引颈就戮!把后背留给这些铁疙瘩,我们一个人都活不了!”
他状若癫狂地指着前方那在玄甲铁骑碾压下节节败退、却因为巨大伤亡和恐惧而更加混乱拥堵的己方残兵,又指向不远处的清河县城墙:“唯一的生路!唯有向前!攻城!冲进清河县城!只要入了城,街道狭窄,房舍众多,这些笨重的铁甲骑兵就失去了用武之地!他们再凶悍,难道还能在巷子里横冲直撞不成?用人命填!只要能冲开城门,我们就有活路!进了城,照样能抢!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在城里放开来杀!”
吴用不愧是“智多星”,在绝境中依旧瞬间抓住了理论上唯一可行的战术——化整为零,依托城池巷战,抵消重骑兵的绝对优势。这确实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优解。
宋江看着吴用那布满血丝、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又看了看前方那群龙无首、如同无头苍蝇般拥堵在清河县城门下,被玄甲军一边倒屠戮的残兵败将,一股绝望的戾气也涌了上来。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搏!
“好!攻城!弟兄们!不想被马踩死的,给老子冲进清河县!杀进去!抢钱!抢粮!活命!” 宋江抽出腰刀,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试图以最后的疯狂激起一点士气。
原本就陷入巨大混乱和恐惧的梁山残部,在宋江这绝望的嘶吼和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一丝凶性!他们不再管后方碾压而来的钢铁洪流,也不再管身边不断倒下的同伴,红着眼睛,发出绝望的嚎叫,不计生死地朝着那近在咫尺的清河县城门,如同潮水般狂涌而去!无数云梯被竖起,撞木被抬起,用血肉之躯硬顶着城墙上零星的箭矢(史文恭早有安排,主力铁骑在外,城头只留少量弓箭手拖延),疯狂地冲击着城门和城墙!
轰!轰!轰! 沉重的撞木一下下撞击在厚实的包铁城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闷响。城墙上也有梁山喽啰攀爬云梯,与守城的少量天池居护卫和衙役展开血腥的城头争夺战。喊杀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混作一团,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史文恭冷眼看着梁山残兵如疯狗般扑向城门,面甲后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弄。困兽之斗,徒劳挣扎!他长槊一挥,玄甲铁骑放缓了冲锋的脚步,如同最冷酷的猎手,开始在外围有条不紊地绞杀那些落在后面、试图从侧翼逃跑的零星溃兵,将梁山败军牢牢锁死在城门附近这片死亡区域。他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将这些绝望的困兽彻底碾碎!
“顶住!顶住!” 城头上,晁盖挥舞着朴刀,力劈华山般将一名爬上城头的梁山头目连人带刀劈飞下去,鲜血溅了他一身,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怒目圆睁,声若洪钟地鼓舞着士气。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
轰隆——! 终于!在梁山残兵用无数条人命硬生生堆叠的疯狂冲击下,哪怕城门后方被粗大的横木死死顶住,沉重的包铁城门还是在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中,被撞开了一条缝隙!
“门开了!门开了!”
“冲啊!杀进去!”
城门附近的梁山残兵爆发出绝境逢生的狂喜!如同开闸的洪水,争先恐后、你推我挤地疯狂涌向那越来越大的门缝!仿佛只要挤进那道门,就能摆脱身后那无情的钢铁巨兽!
吴用和宋江在中军残余亲兵的保护下,也拼命地向前挤去,脸上混杂着狂喜和后怕。
然而,当冲在最前面的梁山喽啰们,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劫掠的贪婪,从撞开的城门缝隙中涌入城内,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城内繁华的街道、惊慌的百姓和唾手可得的财富时——
映入他们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混乱街市。 而是一片静止的钢铁森林!
幽深的城门洞后方,清河县宽敞的入城主干大道上! 整整一千名身披玄黑色全身重札甲的魁梧士卒,如同钢铁浇铸的塑像,沉默地肃立着!
他们手中的武器,并非寻常刀枪剑戟。 而是一柄柄刃长超过五尺、柄长亦有四尺、通体闪烁着森冷寒芒、刃口宽阔如门板、重量骇人听闻的——陌刀!
刀如墙! 人如山! 千柄陌刀层层叠叠,组成一片密不透风、闪烁着死亡金属光泽的刀锋之林!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冻结了冲入城门洞的梁山溃兵那刚刚燃起的狂热!
这些陌刀手,身形皆异常魁梧高大,平均身高超过七尺!全身被厚重的玄甲包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双冰冷锐利、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他们如同扎根于大地的磐石,双脚如同铁铸般深深钉在地上,稳若泰山!
一股铁血肃杀、不动如山的磅礴气势,如同无形的巨浪,排山倒海般将涌入的梁山溃兵彻底淹没!
为首的将领,并未立于阵前,而是站在陌刀战阵侧后方一处临时搭建的矮台上,便于俯瞰全局指挥。她并未披挂重甲,只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暗红色劲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姿。柳眉含煞,凤目生威,日月双刀并未出鞘,交叉负于身后——正是一丈青扈三娘!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涌入城门洞、因眼前景象而彻底呆滞、恐惧瞬间回潮的梁山溃兵,朱唇轻启,吐出一个斩钉截铁、如同冰块碰撞般清脆而冷酷的字眼: “陌刀军——进!”
嗡! 随着扈三娘一声令下,原本静默如山的一千陌刀手,瞬间动了! 没有呐喊,只有沉重的铁靴踏地的整齐轰鸣! 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爆发!千柄沉重的陌刀,在无数肌肉虬结的臂膀奋力挥动下,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由高至低,整齐划一地向前方——斜斩而下!
动作简洁!高效!冷酷!如同经过千万次演练的杀戮机器!
“举——刀!”
“斩——!”
扈三娘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寒月清辉,精准地指挥着这致命的节奏!
轰——!噗嗤!咔嚓! 第一排雪亮的陌刀巨刃,如同巨大的闸刀轰然落下!刀锋所向,无论是冲在最前的喽啰,还是他们手中简陋的刀盾,甚至是匆忙间抬起的撞木云梯!皆如同朽木枯草!瞬间被斩断!斩碎!
一时间,血肉横飞!断肢残骸与破碎的兵器木屑四处激射!城门洞狭小的空间,瞬间被浓稠的血雾和刺鼻的血腥味填满!如同瞬间化作了修罗屠场!
后排的梁山溃兵还没从这地狱景象中回过神,第二排陌刀手已然踏前一步!沉重的铁靴踏在黏腻的血肉泥泞之上!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轨迹,千柄陌刀再次化作死亡的匹练,无情地斜斩而出!
“咚!” 一面一人高的战鼓,在阵后由力士擂响,沉重的鼓点如同巨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之上!
“举——刀!”
“斩——!”
鼓声为号,一鼓一步!步伐沉重如雷!刀锋劈落如山崩! 整个陌刀军阵,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由钢铁与血肉组成的血肉磨盘,带着无法阻挡的碾压力,如同移动的城墙,开始向前稳步推进!刀光亮起!落下!再亮起!再落下!每一次鼓响,每一次刀落,都伴随着成片梁山士兵被拦腰斩断、被劈成两半的恐怖景象!
没有花哨的技巧,没有复杂的变阵! 只有最原始、最暴力、最纯粹的劈砍! 以力破巧!以势压人! 如同汹涌的钢铁洪流,以无坚不摧的姿态,将涌入城中妄图劫掠求生的梁山残兵,硬生生推碾着向城门洞外反卷出去!所过之处,无人生还!原地只留下一道道由碎肉、残肢和喷溅状凝固血液铺就的、触目惊心的地狱血路!
“啊——!”
“魔鬼!是魔鬼!”
“跑啊!快跑啊!”
城门洞内幸存的梁山士兵彻底崩溃了!前方是地狱般的刀锋屠场,推进的陌刀阵如同吞噬一切血肉的洪荒凶兽!后方是溃退的人流和同伴惨死的尸体!巨大的恐惧瞬间击垮了所有人!他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如同受惊的蚁群,不顾一切地掉头,朝着那刚被他们撞开的、此刻却仿佛成了唯一生路的城门缝隙,疯狂地、自相践踏地向外涌去!
“陌……陌刀军?!” 死死挤在溃兵群中、透过缝隙看到城门洞内那血肉横飞、钢铁碾轧地狱景象的吴用,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手脚冰凉,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失魂落魄地尖叫,声音都扭曲变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绝望,“不!不可能!这是大唐天策府安西军镇国的陌刀阵!‘人马俱碎’的陌刀阵啊!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在这里?!”
他身边的亲随小厮,此刻也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指着矮台上那冷艳英武的指挥将领,颤声道:“军……军师!不是唐军!指挥的那个……那个女……女将!是扈三娘!是扈家庄的大小姐扈三娘啊!”
“扈……扈三娘?!” 吴用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塌!他精心策划的攻城、破局、求生的最后希望,在这支本不该存在、却如同天神下凡般挡在面前的陌刀军面前,被碾得粉碎!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一屁股瘫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双目失神,口中只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天要亡我梁山……天要亡我宋江哥哥啊……”
而此时的城门外,史文恭看着城内涌出、更加惊慌失措、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梁山残兵,面甲后的眼中寒光暴涨!
“玄甲铁骑!” 他高举那杆依旧滴淌着李逵和无数亡魂鲜血的暗金马槊,冰冷的杀意席卷全场: “冲锋!碾碎他们!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