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薄雾如纱。青阳村村口,两辆不起眼的青篷骡车已套好,正安静地等待着。陈羽一身半新不旧的靛蓝棉袍,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鼠皮坎肩,发髻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束起,打扮得如同一个寻常的乡下小地主,唯有腰间悬挂的一枚温润羊脂玉佩,和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隐隐透出不凡。
苏晚晴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安哥儿,在薄淑萍和梁雨烟的搀扶下,送到车边。她今日气色好了许多,脸上薄施脂粉,穿着一身藕荷色绣缠枝莲纹的袄裙,外罩月白色狐裘,清丽婉约中带着初为人母的温柔光辉。
“夫君,路上小心,到了郡城,凡事莫要强出头,平安回来就好。” 苏晚晴将安哥儿交给奶娘,上前为陈羽整理了一下本就很平整的衣襟,眼中满是不舍与关切。
“晚晴放心,我晓得。家中就辛苦你们了。淑萍,雨烟,淑秋,家中诸事,你们多费心。陈川,” 陈羽看向一旁全身披挂、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陈川,“家中防卫,绝不能松懈。若有异动,可按我之前交代的应变,一切以保全家人为上。”
“大哥放心!有我在,绝不让任何人靠近咱家半步!” 陈川用力点头,眼中是经历过血火的坚定。
薄淑秋也道:“姐夫放心,工坊那边我会看好,新布样品和给周先生的礼物都已装车。”
陈羽点点头,不再多言,对众人抱拳一揖,转身上了前车。车夫轻叱一声,鞭梢在空中打了个脆响,两辆骡车缓缓启动,碾过尚未完全融化的残雪,向着官道驶去。苏晚晴等人站在村口,目送马车消失在晨雾尽头,久久没有离去。
车厢内,陈羽闭目养神,脑海中却飞速梳理着此行的目标与可能的风险。郡城“新布同业会”雅集,是他正式进入郡城商圈、树立“青阳工坊”品牌的关键一步,必须成功。周文清和沈茂才的态度至关重要。此外,还要借机打探关于“北边”和“内承运库”的消息,黑风岭的余烬未冷,“封先生”的阴影仍在。
他摸了摸贴身收藏的那几页最关键的信件抄本和那块黑色令牌的拓样。原件和羊皮纸太过重要,已让王大叔做了个隐秘机关匣子,藏在书房暗格里。此行只带了抄本和拓样,以备不时之需。
两日路程,平安无事。第三日晌午,骡车驶入了塑北郡城巍峨的城门。与上次匆匆而来、满心警惕不同,此番陈羽心态沉稳许多。他让车夫直接驶往沈茂才事先为他安排好的、位于城东清静巷弄里的一处小院。院子不大,但胜在整洁清幽,且有沈家可靠的老仆看管,安全无虞。
稍作安顿,陈羽便换了身略正式的宝蓝色绸面直裰,带着一名机灵护院,前往“松韵斋”拜会周文清。
“松韵斋”门面古雅,进出的多是文人墨客、富家清客。周文清听闻陈羽到来,亲自迎出二门,见他风尘仆仆却神完气足,朗声笑道:“陈先生一路辛苦!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快请进,茶已备好!”
两人来到后园暖阁,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点心后悄然退下。
“陈先生,家中可都安顿好了?前番听闻贵庄有匪患惊扰,文清甚是挂怀。” 周文清关切问道。
“劳周先生记挂,匪患已平,乃是张承运余孽作祟,趁夜偷袭,已被村中青壮击退,擒杀数人,余者溃散。只是折损了三位好兄弟,令人痛心。” 陈羽简要说道,语气沉痛。
周文清叹息一声:“张承运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其党羽亦不知悔改,当真可恨。陈先生节哀,保重身体。此番雅集,正要借先生之威,震慑那些宵小之徒,扬我‘同业会’正气!”
“周先生过誉了。陈某此次前来,一切但凭周先生与沈东家安排。” 陈羽谦逊道,“不知这会中诸位同仁,都是何等样人?雅集之上,可有需陈某特别注意之处?”
周文清捻须微笑,将已确定与会的七八家商号东家、掌柜的情况一一介绍。多是郡城经营布匹绸缎、口碑尚可的中等商号,其中有两三家规模颇大,在州府也有分号。这些人对“青阳新布”兴趣浓厚,但也都存了借此抬升自家身价、分润利益的心思,其中不乏精明算计之辈。
“明日雅集,定在‘松韵斋’后园‘沁芳轩’。已给郡城几位致仕的老大人、在籍的文人名士,以及户房、工房的几位书办递了帖子,他们或亲至,或派人来,总是个场面。届时,先生只需将‘青阳新布’之妙处、之愿景,从容道来即可。沈东家也会在场,为先生助威。” 周文清道,“只是有一人,先生需稍加留意。”
“哦?何人?”
“‘锦绣阁’如今的大掌柜,孙不二。” 周文清压低声音,“此人原是张承运心腹,张承运死后,‘锦绣阁’被张家本家接管,但生意一落千丈。此番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也弄到一张帖子。我担心他明日会借机生事,或是打探先生虚实。”
孙不二?陈羽心中一动,是黑风岭那个“毒秀才”孙不二吗?名字一样,又都与张记有关,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难道此人从黑风岭逃脱后,竟又潜回了郡城,还摇身一变成了“锦绣阁”的大掌柜?他精通毒术暗器,心狠手辣,混迹商场,所图非小!而且,他出现在这里,是否与“封先生”有关?
“多谢周先生提醒,陈某会留意的。” 陈羽不动声色。若真是那个“毒秀才”,倒是条送上门的线索。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明日雅集的细节,敲定了陈羽展示的新布样品和说辞。陈羽带来的不仅有最新染色的“靛蓝扎染”、“茜草红”等样布,还有几块用新纺车试纺出的、更加细密均匀的“高支纱”织成的提花锦,质地柔滑,光泽内敛,堪称极品。
周文清见了,爱不释手,连声赞叹:“妙!妙极!此等品质,莫说塑北郡,便是州府、乃至京城,也属上乘!有这些宝贝在手,明日雅集,定能一鸣惊人!”
离开“松韵斋”,陈羽又去沈府拜会了沈茂才。沈茂才对他更是热情,言谈间已将陈羽视为平等合作的伙伴,而非需要提携的后辈。他透露,郡守老夫人对“青阳新布”依然青睐,前几日还让身边嬷嬷来问,有无新花样。明日雅集,老夫人虽不会亲至,但三夫人可能会代表老夫人前来观礼。这对“同业会”和陈羽而言,无疑是极大的面子。
“陈先生,明日只管放开手脚。在塑北郡,有老夫人这份香火情在,只要咱们占着理,便无人敢轻易为难。” 沈茂才意味深长地说道。
陈羽再次道谢。他知道,沈茂才和周文清如此卖力,不仅仅是因为利益,更因为他们看好自己的潜力和“青阳新布”的价值,这是一种投资。他必须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和气度,才能不辜负这份“投资”,并将这份合作关系巩固深化。
回到住处,已是华灯初上。陈羽让护院加强警戒,自己则在灯下,将明日可能遇到的状况、各色人等的反应、自己的应对之策,又细细推演了一遍。特别是那个“孙不二”,若他真是黑风岭的“毒秀才”,该如何应对?是当场揭穿?还是虚与委蛇,暗中调查?
“见机行事吧。” 陈羽最终决定。在摸清对方底细和意图前,不宜打草惊蛇。
翌日,天气晴好。“松韵斋”后园“沁芳轩”内,暖意融融,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轩内布置得清雅而不失隆重,墙上挂着几幅当代名家的字画,多宝阁上陈设着古玩奇石。正中一张巨大的紫檀木长案上,铺着雪白的杭绸,上面分门别类,陈列着“青阳工坊”带来的各色新布样品,在透过雕花窗棂的阳光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巳时初,宾客陆续到来。多是穿着体面、气度沉稳的商贾,也有几位长衫儒巾、风度翩翩的文士,以及几名身着皂衣、神态矜持的衙门书办。众人相互寒暄,低声谈笑,目光却都不时地瞟向长案上那些令人惊艳的布匹。
周文清作为主人,今日换了一身崭新的竹青色杭绸直裰,外罩玄色貂裘,显得格外精神。他笑容满面地周旋于宾客之间,为众人引荐。沈茂才也早早到了,与几位相熟的官员、文士谈笑风生,俨然是场中核心之一。
陈羽在周文清的陪同下,与诸位来宾一一见礼。他态度不卑不亢,言谈得体,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冷淡,很快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尤其是当周文清介绍他便是“青阳新布”的缔造者、《西游记》的作者时,更是引来一片惊叹和赞誉之声。
“原来陈先生如此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
“《西游记》奇书,新布妙品,陈先生大才!”
“早闻青阳布之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羽谦逊应对,心中却保持着警惕。他注意到,在人群角落,一个身穿藏青色绸袍、面皮白净、留着三缕鼠须、眼神略显阴鸷的中年人,正独自品茶,目光不时扫过陈羽和那些布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太舒服的笑意。此人,便是“锦绣阁”如今的掌柜,孙不二。
“诸位,诸位,请静一静。” 周文清走到轩中,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承蒙各位赏光,驾临寒舍,参加‘塑北郡新布同业会’成立雅集。文清不才,蒙诸位同仁抬爱,暂居会首。然‘同业会’能成,首功当推青阳村陈羽陈先生!若无陈先生巧思妙手,创出这令人耳目一新、品质卓绝的‘青阳新布’,便无今日我等相聚之缘,更无‘同业会’立足之本!”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继续道:“‘同业会’之宗旨,在于‘同业共进,利益均沾’。共享陈先生之新技新法,统一经销,制定行规,以抗外郡布商之挤压,以塑我塑北郡布业之新声!今日雅集,既是‘同业会’成立之礼,亦是陈先生向诸位展示‘青阳新布’精粹之机。下面,便有请陈先生,为我等详解新布之妙!”
掌声响起。众人的目光聚焦在陈羽身上。
陈羽深吸一口气,走到长案前。他没有急着去拿那些最华美的提花锦,而是先拿起一块最普通的、但染着清新蓝白格子的棉布。
“诸位东家,掌柜,前辈,” 陈羽声音清朗,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陈某所创之布,其根本,不在花色有多么繁复绚烂,而在‘用心’二字。用心于原料,非上等长绒棉不用;用心于工艺,三十六道工序,道道精益求精;更用心于……让寻常百姓,也能穿得起、穿得暖、穿得体面。”
他指着手中的格子布:“此布,用的是最上等的江北棉,以新法纺纱,纱线匀细强韧。染色用的是后山自生蓝草,反复浸染、捶打、晾晒,固色持久,水洗不易褪。花样虽简,但清爽耐看。价格,却比市面同品质布匹,低上一成。”
他又拿起一块“靛蓝扎染”布:“此乃古法‘扎染’与新意结合,每一块花纹皆独一无二,蓝白交融,如云如雾。所用染料,皆取自草木,不伤肌肤,反有淡淡草木清香。”
接着,是那几块极品提花锦:“此乃工坊最新所出,用新式纺车所纺高支细纱,经纬密实,提花精巧,质地柔滑如缎,光泽内敛温润。不敢说冠绝天下,但在塑北郡,陈某自信,无出其右!”
他每介绍一种,便让周文清安排的小厮将样品传递下去,让众人亲手触摸、细看。赞叹声、议论声此起彼伏。尤其是那提花锦,入手的感觉和细腻的光泽,让几位见过世面的大布商也为之动容。
“陈先生,这高支细纱,产量如何?可能稳定供应?” 一位姓李的大布商迫不及待地问。
“新纺车尚在改进,目前产量有限,但供应‘同业会’首批成员,绝无问题。且工坊已在培训更多工匠,产量会逐步提升。” 陈羽答道。
“这‘扎染’古法,可能传授?染料配方……” 另一位掌柜试探。
陈羽微笑:“‘扎染’技法,‘同业会’成员皆可派工匠至青阳工坊学习。至于染料配方,乃工坊核心机密,恕难外传。但染好的色纱,可以优惠价格供应会中同仁。”
他这话,既展示了合作的诚意,也守住了核心技术,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沈茂才适时插话,抚掌笑道:“陈先生坦诚!技术核心,自当珍视。然‘同业会’之利,在于共享成果,互通有无。陈先生愿授技法、供好纱,已是莫大胸襟。老夫提议,凡加入‘同业会’者,需签订盟约,遵守行规,不得恶性竞争,不得泄露会中技术机密,并按其销售份额,缴纳会费,用于行会运作及技术研发。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利益当前,又有沈茂才和周文清牵头,章程很快便大致敲定。七八家商号当场表示愿意加入,并初步议定了首批进货数量和价格。气氛热烈融洽。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略显尖细、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陈先生高才,令人佩服。只是……张某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者正是那位一直冷眼旁观的“锦绣阁”掌柜,孙不二。他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踱到长案前,目光在那些布匹上扫过,最后落在陈羽脸上,皮笑肉不笑。
“孙掌柜有何指教?” 陈羽神色平静。
“指教不敢当。” 孙不二放下茶杯,拿起一块提花锦,用手指捻了捻,啧啧两声,“这布,确实不错。不过……张某听说,青阳村前些日子不太平,又是匪患,又是走水,还死了人。陈先生这工坊,又是新纺车,又是新染法,投入不小吧?这本钱……可还周转得开?莫要为了些虚名,掏空了家底,到时候布是织出来了,银子却没了,那可就好看了。”
他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质疑陈羽的财力,暗示其工坊可能不稳,甚至可能资金链断裂。在场不少人闻言,脸色微变,看向陈羽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周文清脸色一沉,正要开口,陈羽已淡然笑道:“孙掌柜消息倒是灵通。青阳村前番确有宵小作乱,但已被村中青壮击退,损失不大。至于工坊本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不瞒诸位,陈某前番清理张记在延昌县的存货,小有盈余。郡城赵东家‘赔偿’的损失,亦是一笔进项。支撑工坊运转,绰绰有余。况且,‘同业会’成立,大家便是盟友,互通有无,资金周转,更非难事。孙掌柜若是担心,不妨多进些货,帮陈某分担分担?”
他这话,绵里藏针。既点明了自己有充足的资金(来自吞并张记和赵东升的“赔偿”),又暗讽孙不二(代表张记残余)是“宵小”,更将皮球踢回给对方——你怀疑我没钱?那你多买点啊!
众人闻言,神色稍缓,甚至有人低笑出声。孙不二被噎得脸色一阵青白,他没想到陈羽如此牙尖嘴利,且毫不避讳提及吞并张记之事,显然底气十足。
“呵呵,陈先生说笑了。” 孙不二干笑两声,眼中阴鸷之色更浓,却也不再纠缠资金问题,转而道,“张某只是好心提醒。既然陈先生财力雄厚,那自然最好。只是……这新纺车,效率如此之高,不知可能让张某开开眼界?也好让会中同仁,心里更踏实些。”
他竟然想见识新纺车!这显然是在打探核心技术!众人目光再次聚焦陈羽。
陈羽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新纺车乃工坊根本,目前仍在改进完善阶段,且体积庞大,运输不便,实在不便公开展示。不过……” 他话锋一转,“待到明年开春,工坊扩建完成,新纺车定型量产,届时定当邀请会中诸位同仁,亲临青阳村观礼指导。孙掌柜若有兴趣,届时欢迎之至。”
他既拒绝了对方无理要求,又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远期承诺,让人挑不出错处。
孙不二碰了两个软钉子,知道再纠缠下去也占不到便宜,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只得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但看陈羽的眼神,愈发冰冷。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大局。在周文清和沈茂才的圆场下,雅集继续进行。众人品评新布,商议合作细节,气氛重新热烈起来。最终,七家商号当场与“青阳工坊”签订了首批供货契约,并推举周文清为会首,沈茂才为名誉会董,陈羽为“技术总监”,正式宣告“塑北郡新布同业会”成立。
雅集圆满结束,宾客尽欢而散。周文清拉着陈羽和沈茂才,来到暖阁内室,亲自烹茶。
“陈先生今日应对,真是滴水不漏,令文清佩服。” 周文清笑道,“那孙不二,果然不怀好意,还好先生机敏。”
沈茂才也点头:“此人确是张承运心腹,如今张记败落,他心有不甘,前来搅局也是意料之中。不过经此一事,他也该知道陈先生不是好惹的。只是……此人阴险,需得提防他暗中使坏。”
陈羽道:“多谢二位提醒。陈某省得。只是这孙不二,似乎不仅仅是为张记出头那么简单。我观其言行,似对工坊新技,格外‘关切’。”
周文清和沈茂才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他们久经商场,自然也能感觉到孙不二那看似挑衅的话语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窥探欲望。
“此事我会留意。” 周文清道,“‘锦绣阁’如今日薄西山,翻不起大浪。但小心驶得万年船。陈先生近日在郡城,还需多加小心。”
三人又商议了一番“同业会”后续运作事宜,直到暮色降临,陈羽才起身告辞。
回到住处,陈羽屏退左右,独坐灯下。今日雅集,成功树立了“青阳工坊”和“同业会”的声威,打开了郡城市场,是商业上的一大步。但孙不二的出现,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此人八成就是黑风岭的“毒秀才”,他潜回郡城,执掌风雨飘摇的“锦绣阁”,定有所图。而且,他对新纺车的“关切”,绝不仅仅是商业竞争那么简单。
“他是在替‘封先生’打探吗?” 陈羽心中猜测。“封先生”精通毒术,或许也对器械感兴趣?或者,他们想得到新纺车,用于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正思量间,门外传来护卫刻意压低的声音:“东家,有客来访,自称是‘松韵斋’的伙计,说有周先生的口信。”
“让他进来。”
一个穿着“松韵斋”伙计服饰的年轻人低头走了进来,对陈羽躬身行礼,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短信。
陈羽接过,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今夜子时,城西土地庙后,故人相候,关乎黑风岭旧事,切莫声张。”
字迹陌生,但提到“黑风岭旧事”……难道是刘三的同伙?或是“封先生”派来的人?亦或是……其他知情者?
陈羽心中凛然。他将信纸凑近灯烛,烧成灰烬,对那“伙计”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陈某知道了。”
“伙计”躬身退下。
陈羽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土地庙后……又是那个与“游方郎中”接头的地方。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选在那里?这个“故人”,会是谁?
去,还是不去?
若去,可能是陷阱,对方已知自己与黑风岭的关联,或许已布下杀局。若不去,则可能错过关于“封先生”或黑风岭的重要线索。
沉吟片刻,陈羽眼中闪过决断。他唤来护卫首领,低声吩咐一番。然后,他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服,怀中暗藏短匕和那枚黑色令牌的拓样,又让梁雨烟准备的几种解毒丸、提神散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