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握着食堂打包袋的手心沁出了薄汗，保温袋里的皮蛋瘦肉粥还冒着热气，透过塑料袋传来的温度，让她在秋夜的凉风中多了点底气。计算机系实验楼的走廊灯只亮了一半，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她看着走廊尽头“智能图像处理实验室”的门牌，犹豫了半分钟才抬手敲门。
没人应。
她又轻轻敲了两下，门却自己开了条缝——原来没关严。
苏软推开门的瞬间，就闻到了空气中混合着咖啡香和代码打印纸的味道，实验室里的十二台电脑只有最里面的一台亮着，蓝色的屏幕光映在陆时衍身上，他正低头盯着键盘，手指飞快地敲击着，连有人进来都没察觉。
苏软放轻脚步走进去，才发现他面前的桌面上摊着好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都是上周协会活动时拍的合影，边缘处用红笔圈出了不同的瑕疵：
有的是背景里突兀的电线，有的是人物脸上的反光，还有一张集体照的角落，因为光线不足糊成了一片。
她想起昨天协会会长说的话：“老陆最近在帮咱们改照片修复软件，说是之前的算法修复集体照总出问题，他非要自己重写核心模块。”
当时她没太在意，直到刚才在食堂碰到计算机系的同学，才知道陆时衍已经在实验室待了快二十四个小时。
“昨天下午就没见他出来过，晚饭就啃了个面包，刚才我走的时候，他还在调参数呢。”
同学的话像根小刺扎在她心里，她下意识就去食堂打了热粥，又多买了两个肉包，想着他或许还没吃东西。
“咔嗒、咔嗒”的键盘声突然停了。
陆时衍抬手按了按眉心，苏软这才看清他眼底的红血丝——从眼尾一直蔓延到下眼睑，像是用红墨笔轻轻描了一道，连带着眼周的皮肤都透着疲惫的苍白。
他大概是太专注，直到苏软把保温袋放在他旁边的空位上，才猛地转过头，眼神里还带着点没反应过来的茫然。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熬夜后的沙哑，说话时还轻轻咳了一声。
苏软把保温袋往他面前推了推，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放在桌边的咖啡杯，杯壁已经凉透了。
“刚才碰到你同学，说你还没吃晚饭，就从食堂打包了点东西。”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粥还是热的，你要是不饿……”
“饿。”陆时衍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伸手拿起保温袋，手指碰到袋口时顿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是温热的。
苏软看着他打开袋子，把粥碗和包子放在桌上，动作比平时慢了不少，大概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胳膊都僵了。
实验室里只剩下电脑运行的轻微嗡鸣，苏软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没敢打扰他吃饭，只好随手拿起一张打印的照片——正是那张被圈出角落模糊的集体照，照片里的陆时衍站在最边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嘴角带着浅淡的笑。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实验室，他帮协会调试拍照设备，当时她不小心把内存卡插反了，还是他耐心地教她怎么正确操作，手指碰到内存卡边缘时，还特意提醒她“小心划手”。
“粥很好喝。”
陆时衍的声音突然传来，苏软抬头时，发现他已经喝了小半碗粥，包子也咬了一口。
他大概是真的饿了，吃东西的速度不算慢，却没发出一点声音，连喝粥都格外克制。
苏软看着他的侧脸，灯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突然觉得这样的陆时衍，和平时那个在技术沙龙上侃侃而谈的“大神”很不一样——少了点距离感，多了点烟火气。
“你……别太累了。”
苏软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指了指他的眼睛，声音放得很轻，“红血丝都快遮不住了，要是软件实在急，明天再调也来得及。”
陆时衍的动作突然停了。
他拿着勺子的手顿在半空，粥碗里的热气缓缓上升，模糊了他的眼神。
苏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想道歉，却见他轻轻放下勺子，抬头看向她，眼底的红血丝在灯光下格外明显，却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柔软。
“谢谢。”
他说，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比平时教她看代码时更温和，苏软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看电脑屏幕上的代码。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程序界面，中间弹出一个小窗口，显示着“修复进度：92%”。
苏软看不懂代码，却能看到窗口里的预览图——正是那张模糊的集体照，原本糊成一片的角落，此刻已经清晰了不少，连背景里的绿植叶子都能看清脉络。
“快好了？”她忍不住问。
“嗯，还差最后一个参数。”
陆时衍重新拿起勺子，喝了口粥，
“刚才一直卡在边缘锐化上，刚才喝粥的时候突然想通了，应该用多尺度边缘检测代替原来的算法。”
他说着，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上的代码飞快滚动，预览图里的照片又清晰了一分。
苏软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没再说话。
她拿出手机，想给室友发消息说晚点回去，却不小心碰到了相册图标——屏幕上弹出的预览图里，是昨天她在协会办公室拍的照片，其中一张刚好拍到陆时衍低头擦键盘的样子，他手腕上的黑色手环格外显眼。她突然想起上次整理照片时，在旧文件夹里看到的一张老照片——照片里的小男孩穿着蓝色校服，手里拿着画笔，站在画室里，嘴角的笑容和现在的陆时衍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她还问会长这是谁，会长说“好像是老陆小时候，不过他从来没提过自己会画画”。
“你在看什么？”
陆时衍突然抬头，苏软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屏幕，脸颊瞬间热了起来。
“没、没什么，就是看看时间。”
她撒谎道，眼神不敢和他对视。
陆时衍没追问，只是笑了笑，继续低头喝粥。
苏软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却冒出一个疑问：陆时衍明明会画画，为什么从来不说？
他现在做的照片修复软件，是不是和画画有关？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U盘，径直走到陆时衍面前，把U盘放在桌上，声音压低了些：
“你要的东西，我弄到了。”
苏软愣住了——她从没见过这个人，而且对方的语气很奇怪，像是在做什么秘密交易。
陆时衍看到U盘时，眼神瞬间变了，刚才的温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严肃。
他拿起U盘，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对那个人点了点头：
“谢了，钱我明天转你。”
“不用，”
那个人笑了笑，目光扫过苏软时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下次有需要再找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门被关上时，还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实验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苏软看着陆时衍手里的U盘，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这么隐秘地交易？
她想问，却又不敢开口——刚才陆时衍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撞见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陆时衍把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他输入密码时，手指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苏软，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
“你……要不要先回去？时间不早了，女生宿舍应该快关门了。”
苏软心里一沉，却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
她站起身，拿起空的保温袋，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时衍正盯着屏幕上的加密文件夹，眉头微微皱着，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陌生。
她轻轻带上门，走廊里的凉风吹在脸上，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又出汗了。
刚才那个黑色U盘，还有陆时衍奇怪的反应，像一团迷雾在她心里散开。
她走到楼梯口时，突然听到实验室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像是文件被删除的声音。
苏软停下脚步，心里的疑惑变成了不安。她回头看向实验室的门，突然想起昨天在协会办公室看到的那支明黄颜料管——标签上的名字，好像和刚才那个穿连帽衫的人，在实验室登记本上签的名字，一模一样。
一个荒谬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突然在她心里冒了出来：
陆时衍熬夜修复照片软件，真的是为了协会吗？那个黑色U盘里的东西，和那支颜料管，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