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落在议事厅的沙盘上。沈令仪的手指停在传令营帐的位置,没有移开。
她刚下令封锁所有消息通路,只准萧景琰与她本人过目军情。暗卫已带走了温姓医者,那人没有反抗,只是低头跟着走了出去。
“他昨夜还为三名伤兵换药。”萧景琰站在她身后,声音平稳,“动作熟练,药量精准,看不出破绽。”
“正因如此才可怕。”沈令仪收回手,指尖轻轻擦过袖口,“一个能藏三年的人,不会在换药时出错。”
她转身走向案几,拿起那枚银质腰牌。梧桐花的纹路清晰,花瓣对称,蕊心微露。这不是临时刻上的标记,是长期佩戴后磨出的旧痕。
“我记得他第一次出现是在秋末。”她说,“说是流民出身,因治瘟疫有功被收进后勤营。没人推荐,也没留底档。”
萧景琰走近,看了一眼腰牌。“近三年共有十七人如此入营。除他之外,还有六人无引荐、无籍贯记录。”
“查这七人。”沈令仪将腰牌放下,“从他们第一天进营开始,查饮食、查行踪、查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你怀疑他们是一起进来的?”
“不是怀疑。”她抬眼,“是确定。这种事不会只派一个人。他们会分散在不同岗位,互不相识,只有接头暗号才能识别彼此。”
萧景琰沉默片刻,点头。“我即刻拟令,双印加封,交由亲信执行。”
他走到桌前提笔,墨迹落下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暗卫在门口停下,低声禀报:“温姓医者已被安置在东厢静室,未接触任何人。搜身时,在其内衣夹层发现一块布条,写着‘风起南巷’四字。”
沈令仪走过去,接过布条。字迹工整,用的是最常见的粗笔,纸张来自军营日常所用的记事本。
“不是密语。”她说,“是确认信号。他在等别人行动。”
萧景琰放下笔,看向她。“你是说,还有人没动?”
“现在才刚开始。”她将布条递还,“把这七人的名单给我。今晚我要看到他们的全部记录。”
“你一夜未歇。”他看着她额角尚未干透的血痕,“再撑下去,身体会垮。”
“垮不了。”她坐回椅中,“只要他们还在动,我就必须比他们快一步。”
外面天色渐亮,营地里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有人在笑,像是还在庆祝昨夜的胜利。
可议事厅内无人放松。
不久后,一名文书官送来厚厚一叠册子。近三年新进人员档案,按令调出,每一页都盖有双印。
沈令仪翻开第一本,目光落在籍贯栏。空白。再翻第二本,同样空白。第三本写的是“陇西”,可笔迹与登记官不同,是后来补上的。
她手指一顿。
这七人中,有三人登记的时间相隔不到五日,且都在深夜由不同营门进入,记录简略,仅一句“试用三月”。
“这三天是关键。”她抬头,“查那几日值守的守卫是谁,有没有收到特殊指令。”
萧景琰接过册子快速翻看,忽然停住。“其中一人,曾在初战时负责运送伤员。路线绕远,但他说是为了避开敌哨。”
“我们根本没有设哨。”沈令仪站起身,“那是条废弃道,连地图都没标。”
两人对视一眼。
“他不是来疗伤的。”她说,“他是来认路的。”
萧景琰立刻提笔写下新的命令。沈令仪则走到沙盘前,将代表后勤营的小旗拔起,换上一面黑色小旗。
她的手指再次划过各营驻地,最后停在粮仓位置。
那里原本安全。
但现在,谁都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