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踏进东宫书房时,风正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偏了半寸。她将袖中折好的名单放在案上,纸角压住尚未批完的奏本。
萧景琰抬头看她。
“冷宫那名送饭的杂役,”她开口,“三年前每日申时三刻到,从不误时。今日我查过旧档,那一日他当值,却在记录上被划去名字,换作他人顶替。”
萧景琰放下笔,“你认出他了?”
“没见脸。但我记得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腕内侧有墨色刺青,形似折枝梅。”她顿了顿,“林沧海已带人去查兵部留存的杂役画影图。”
话音刚落,门外脚步声稳而轻,是林沧海惯有的步伐。门开,他手中捧着一叠泛黄纸页,脸色沉如铁。
“查到了。”他将其中一页摊开在案上,“此人叫陈六,原是周承安家仆,三年前以死籍入宫充役。画像右手指残,腕部刺青与小姐所述一致。另查得,他每月初七、十七、二十七出宫采买药渣,路线绕行谢府后巷。”
萧景琰盯着那页纸,“春泽的信,就是通过他送出去的?”
“不止。”林沧海取出一块布包,“昨夜搜其住处,在墙洞发现这个。”布摊开,是一小截烧剩的香片,颜色灰褐,质地粗糙。
沈令仪伸手接过,指尖摩挲表面纹路。她闭眼,凝神唤起月魂。头痛立刻袭来,像有人用钝器敲击颅骨。画面闪现——三日前傍晚,东宫偏廊转角,一名小吏匆匆走过,袖口露出半张纸条。风掀动一角,她看清六个字:出巡日,香炉换药。
她睁眼,呼吸微乱。
“徐敬之的人,”她说,“准备在皇帝出巡当日动手。他们要换掉礼器香炉里的药料。”
萧景琰立刻命人取来大典当日的礼器布置图。图上标注清晰,太庙正殿三尊主香炉由礼部司香官负责添换,而该职隶属徐敬之管辖。
“时间太紧。”林沧海皱眉,“若他们只换一炉,混入致幻或迷神之物,哪怕只燃片刻,也足以扰乱仪程。”
“那就让他们换。”萧景琰声音冷下,“我们不动声色,照常安排出巡流程。但所有香炉用药提前替换,加设暗记粉末。一旦开启封口,粉末散落,追踪可至当场。”
沈令仪点头,“再让林百夫长选可信之人,混入司香队列,盯住每一环节。”
林沧海抱拳领命,“末将亲自带人值守。”
萧景琰看向沈令仪,“你脸色不好。”
她摆手,“没事。只是用了月魂,头还有些沉。”
他没再说什么,只将案上烛台往她那边推了半尺,好让她看清图纸细节。
三人围案而立,逐条核对香炉位置、更换时辰、守卫轮次。每一个节点都被拆解重排,每一道流程都设下暗线。
外面天色未明,宫道寂静。东宫内灯火不熄。
沈令仪指着图上太庙西角门,“这里进出不便,却是最近的隐蔽通道。若有人想避巡查,必走此处。”
萧景琰盯着那个点,良久未语。
林沧海刚要开口,院外传来一声短促的哨响。
三人同时抬头。
沈令仪的手按在案边,指尖触到图纸边缘微微卷起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