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上,那块岩石动了一下。
萧景琰抬手一挥,声音压得极低:“伏低!封阵!”他抽出佩刀挡在身前,一支黑羽箭撞在刀面上弹开,尾羽嗡鸣。前方士兵迅速举盾,结成半圆阵型,将伤员拖向巨岩后方。两名弓手试图还击,但山壁雾气太浓,看不清箭是从哪里射出的。
沈令仪靠在石后,呼吸有些发紧。她闭眼,舌尖抵住上颚,强行唤起月魂之力。头痛立刻涌上来,像有东西在颅内撕扯。她不管这些,把意识沉进三年前那个雨夜——匠作监库房灯火通明,几名内侍清点兵器,三架千机弩被登记入册,编号清晰刻在箭槽内侧。她记得其中一个灰袍人接过封条,盖上谢家私印,随后抱着箱子离开。
此刻画面重叠现实,她看清了地上这支箭的尾羽缠丝方式,和当年失窃的那批完全一致。
她睁开眼,声音发哑:“这不是普通叛军能有的东西。”她看向萧景琰,“千机弩十年未现,连兵部都无记录。能调用它的,只有东厂秘库,或者……御前直供。”
萧景琰蹲下身,从泥里拔出一支箭,指腹摩挲箭杆上的刻痕。片刻后,他开口:“这编号,属乾清宫旧档。”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沈令仪摸出袖中铜镜,借着雪光往山壁扫去。左前方一块岩石颜色比周围深,边缘整齐,像是后来补砌的。她盯着那处看了几息,忽然想起幼时随父巡查宫城暗道,见过类似的机关门,由匠作监副使亲自督建,专用于藏匿应急兵器。
她正要开口,山壁猛地一震。
第二轮箭雨倾泻而下,比先前更密。几支火油箭落在枯枝堆上,火焰腾起,浓烟迅速弥漫。一名士兵肩膀中箭,跪倒在地,旁边同伴立刻拽着他滚到岩石后。萧景琰一把推开挡在前方的亲卫,冲到队伍最外侧,刀光连闪,格开两支直奔沈令仪面门的箭。
“分三队!”他吼道,“主力沿右坡退,留十人佯攻牵制,弓手压制可能哨点!”
士兵迅速行动。有人扔出烟雾弹掩护撤退,有人点燃火把投向谷口,制造混乱。沈令仪被人扶着后撤,脚步不稳,但她一直回头看着那块岩石。就在它闭合的瞬间,她看见一道金属反光从缝隙中闪过。
她记住了位置。
队伍退至谷口外百步,停了下来。伤员被抬进临时帐篷,军医开始处理伤口。沈令仪拒绝包扎,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按着太阳穴。她的脸色很白,额角渗着冷汗,但眼睛始终没离开山壁。
萧景琰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他们不追。”她说,“不是杀不了我们,是不想。”
他点头:“目的不是歼灭,是警告。”
“让我们知难而退。”她接上话。
风停了,雾又聚起来,贴着地面缓缓流动。四周安静得能听见箭尾颤动的声音。
沈令仪忽然站起来,指向左前方:“它又动了。”
萧景琰眯眼看去。那块岩石原本严丝合缝,此刻竟缓缓裂开一道细缝,不到一指宽。一道黑影从里面掠过,快得几乎无法确认。
他立刻下令:“封锁两侧崖路,调林沧海部迂回包抄,不得放走一人。”
传令兵领命而去。弓手重新列阵,盾兵上前布防。沈令仪站在原地没动,手指慢慢收紧。
她终于想起来了——现任御前器械司掌事太监周德安,三年前负责千机弩封存。他的兄长,是谢太傅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