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上的血迹渗进石缝,沈令仪的手指还按在岩壁上。她喘了几口气,指尖发麻,掌心全是泥和裂开的皮肉。萧景琰蹲在她旁边,把外衣裹紧她肩膀,自己只穿单衣。
他没说话,先检查肩上的伤。吹箭擦破的地方已经肿起一圈,皮肤发黑,但没有溃烂。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药粉撒上去,眉头都没皱一下。
沈令仪低头看自己的手,慢慢把指甲里的泥土抠出来。她记得那卷黄帛被踩进泥里的瞬间,也记得匣底那个凹槽的形状。她闭眼回想石门上的符文,一条横线,三道竖纹交错,和匣子底部完全吻合。
“那东西不是秘籍。”她开口,声音有点哑,“是钥匙。”
萧景琰转头看她。
“他们不是来抢书的,是来开门的。”她抬手摸颈后,那里还在疼,像是有东西往骨头里钻,“匣子里的东西能打开封印。”
萧景琰站起身,走到洞口。雾气比刚才淡了些,能看清崖顶的绳索痕迹。他顺着痕迹往上看,又低头看地上残留的脚印。三个人离开的方向一致,步伐稳定,说明他们早就计划好撤离路线。
“他们来自西北。”他说,“断崖之后还有山脊,那里不适合扎营,也不会有人走。”
沈令仪撑着墙站起来,腿有点软,但她没扶人。她走到萧景琰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远处山势陡峭,云雾缠在半山腰,遮住了一片区域。
“我父亲三年前巡边时提过。”她说,“北岭有座前朝祭台,说是禁地,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老将们都说那里有阵法,踩错一步就会塌陷。”
萧景琰看着那片云雾,“你觉得秘籍就在那儿?”
“不然他们清场做什么?”她盯着那片山,“他们等的不是命令,是东西。送钥匙的人一到,就能开门。”
萧景琰沉默片刻,转身回洞里收拾包袱。他把剩下的干粮分成两份,水囊灌满,刀插回腰间。然后他拿出一块布,把肩上的伤口重新包扎。
“你走不动。”他说。
“我不用你背。”她弯腰捡起一块碎石,上面刻着一道横三竖的符号,和石门上的符文一样,“我能走。”
他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两人离开岩穴时天还没亮。沈令仪走在前面,脚步慢但稳。她手里攥着那块碎石,每走一段就停下来对照地形。萧景琰跟在后面,一只手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山路越来越陡,草木稀疏,地面开始出现焦黑痕迹。沈令仪停下脚步,蹲下查看。泥土里埋着一小截烧焦的布条,颜色暗红,像是某种长袍的残片。
她用手指捻了捻,布料已经脆得快碎了。
“七日前。”她说,“仪式中断那天留下的。”
萧景琰蹲下来,拨开周围的灰土。下面露出一块石板边缘,上面有刻痕。他用手擦去灰尘,看到一个圆形图案,中间是九个点排列成环。
“这不是普通阵法。”他低声说,“是封印结构。”
沈令仪点头。“他们需要钥匙启动,但还需要一个人主持仪式。那天被打断,所以只开了半边。”
“谁主持?”
她没回答。脑子里闪过一张脸,但她说不出名字。
两人继续往前走。雾气越来越浓,呼吸都变得沉重。沈令仪开始觉得头晕,但她没停下。她知道一旦停下来,可能就再也走不动了。
翻过一道山梁后,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地势下沉,形成一个天然坑洞,四周立着残破的石柱。每一根柱子顶端都有铁链垂下,连向中央一座倒塌的高台。
高台底下压着一扇石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沈令仪站在坑边往下看,心跳加快。她认得那个位置。三年前她在冷宫做噩梦,梦见自己站在一个黑坑里,头顶有铁链晃动,耳边有人念咒。醒来后才发现那是真的地方。
“就是这儿。”她说。
萧景琰盯着那扇门,“他们还没来。”
“但他们很快会到。”她握紧手中的碎石,“钥匙已经送到了,接下来就是开门。”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他说,“如果他们在里面启动阵法,外面的人进不去。”
“那就赶在他们之前。”她抬头看他,“你信我吗?”
他看着她,很久才点头。
她转身往下走。坡很滑,全是碎石。她一脚踩空,膝盖磕在地上,但没叫出声。萧景琰伸手想扶,她摆手拒绝。
走到坑底时,她直接走向那扇石门。门上的符文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把手里的碎石贴上去,正好卡进一道裂缝。
“这里能打开。”她说,“但这不是入口。”
“什么意思?”
“真正的门在下面。”她指着高台底部,“封印的核心在地下,这个只是外壳。他们要是强行开外面这层,会引起塌陷。”
萧景琰立刻抬头看四周石柱。“那就让他们以为我们在外面动手。”
“你要引他们?”
“不。”他说,“我要让他们以为有人在外面动手。”
他从包袱里取出火折子,又拿出一段绳子绑在刀柄上。然后他把刀甩上去,挂在一根铁链上,让刀身轻轻晃动。火折子点燃绳子,火焰慢慢往上烧。
“火会烧断绳子,刀会掉下来。”他说,“声音够大,足够让他们以为有人在撬门。”
沈令仪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他没回答,只说:“躲好。”
她退到一根石柱后面。萧景琰也隐入阴影。两人屏息等待。
火绳燃烧得很慢。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沈令仪闻到了,和那天晚上一样的味道,混合着苦艾和某种树脂的气息。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高台。
火绳还没烧断,但铁链已经开始晃动。
不是因为风。
是有东西在上面爬。